身子往他那边靠了靠:“程兄对自家庄上的菜这么没信心?”
程非凡一笑,道:“大锅菜哪比得过我院里小厨房。本不想在年夜饭上说,又担心说晚了你怪我。阿志接你之时,才到一消息,说潞州桐安有一泥瓦匠,自称知晓绛雪珠的下落,去年宫诺雨便去了趟桐安,估计就是见他。”
林玉安呼吸一滞,又冷静道:“绛雪珠江湖传言太多,大多围着我林氏转,这人莫不是骗子?”
程非凡道:“若是寻常传言,宫诺雨不值得亲自跑一趟。谁人不知绛雪珠乃林氏秘宝,他要的是证据,或亲眼所见,或亲身经历。若是假,那泥瓦匠还能活到今日?”
林玉安听到此突然起身,程非凡将他一把拉住按回座上:“别着急,说与你听,是让你安心过完这个年。”他一边说话一边在桌底下给林玉安把上脉:“瞧你急的。年后自会带你去。”
林玉安这几个月看似云淡风轻,实则不然。他深知,如今既无内力,又无钱财,更无人脉,何以谋得报仇之事?从长计议的道理自然是懂的,但眼下有了消息,却还是坐不住。
程非凡把完脉,将他手塞回大氅下。林玉安回过神来菜已上了七七八八,院中篝火火光映在他脸上,眸中有火苗跳动。
“林玉安,今日过年,我在自家院里安排好一桌酒菜,晚些回去是要祭拜林伯父林伯母的。”程非凡边说边递他筷子:“脉象甚稳,今日喝点酒也无妨。”
林玉安接过筷子,心里对他已是说不出的感激,连祭拜父母这件事都替他想到了。
见他失神,程非凡用肩膀推推他:“消息算是赠你的新年贺礼,若是这番模样,我倒要愧疚了。”
林玉安擡头看他:“哎,程兄,我。。。我真是无以为报。”
总而言之,先吃饭吧。
这场年夜饭,前半场众人还恭恭敬敬,三两酒下肚,后半场就让众山匪原形毕露。饮酒划拳大声喧哗,闹腾得不得了。
往年程非凡是带着头闹的那个,今日怕林玉安不喜喧闹杂乱发酒疯的场合,又想着回去祭拜,便带着他向裴卓贤敬过酒后,趁众人还没注意到他,悄悄溜回了院子。
成广和阿志跟几个平日里熟悉的兄弟喝得开心,一大胡子发问:“我说,程兄弟今日怎么回事?年年都是踩桌上喝到最后的啊!怎么一眨眼人没了?”
成广还没开口,一个女匪提着酒坛靠过来:“成广,你不够意思!”
成广:“?”
女匪一手搭他肩上,问到:“那俊俏的小郎君,听说是程兄弟拜把子的弟弟?安排山头了吗?不如来我三娘手下?”
成广:“说到这个我就挺郁闷。自从玉安兄弟来了,我兄长跟换了个人似得,一天说话文绉绉,烦死了!说什么人玉安兄弟是遭了难了,若非如此,那可是官家见了也稀罕的人物。还要我等收敛收敛,一身匪气别给人吓坏了。”
大胡子听了哈哈大笑:“在座的哪个不是遭了难呢?这程非凡,还矫情起来了!”
三娘将酒坛子往桌上一放:“同是遭了难的,你个老胡子能和人细皮嫩肉的玉安兄弟比?要我说呀,这玉安兄弟看起来像是个能做官的,清清秀秀,他识字吧?会算吧?跟着你们天天泥地里打滚可不行,我那儿差个账房,不如成广兄弟安排安排?”
一桌的人嘴里的酒都喷了出来,说谁泥地里打滚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三娘爽朗笑过,一手擡碗干了酒,一手接了大胡子横空劈来的一掌。“三娘!跟泥地里打滚的过两招消消食啊!”大胡子说着改掌为爪,一个前突直取三娘面门,却被三娘一个闪身躲开了。
众人发出欢呼声,三娘酒碗一扔,二人随即比划起来。
朝鸣山庄的年夜饭,每年如此。
***
程非凡带林玉安回去,祭拜过后一边小酌,一边计划着过了初八,就往潞州去,再闲聊几句就回房睡下了。
大年初二晚间,程非凡被三娘拉去她山头吃酒,夜里丑正时分才回来睡下。寅初,头昏脑涨的程非凡被阿志一掌拍醒,迷糊中听到阿志说宫家什么什么,一个激灵,搓把脸,细问才知,昨夜子初有一自称是宫家的商队,约莫四十来辆车进山,押运队约三十来人。成广和阿志二人值夜,便偷偷摸去看了,货只是寻常药材,押运的三十来人里十几二十个是熟面孔,进山就投宿在离程非凡院子不远的客栈,二人不敢露面,只好远远盯着。见屋子都熄了灯,还是不放心。年间运药材到不奇怪,但来的人稍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