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消防斧——那是丈夫留下的遗物,斧刃闪着冷硬的光。压抑已久的恐惧和狂怒如同岩浆爆发,她不再思考,只想劈开这谎言的地面,看看下面到底埋藏着什么魔鬼!
斧头带着她全身的绝望和力量,狠狠劈向新铺的橡木地板!“咔嚓!”木屑飞溅,露出底下潮湿的黑土。她像疯了一样继续劈砍,扩大着洞口,浓烈的腐土气息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腥恶臭汹涌而出。洞口足够大了,她扔掉斧头,跪在边缘,双手不顾一切地扒开冰冷的泥土。指甲翻裂,鲜血混入黑泥,她毫无知觉。挖下去!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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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触碰到的,不再是骨头。是纸张。大量褪色、发脆、被泥水浸透的纸张。她颤抖着拽出一份,借着窗外惨淡的月光辨认。标题赫然在目:《冬青庄园一期房屋认购合同》。乙方签名处,是一个陌生的名字。日期是十多年前。她又拽出另一份,是二期的合同!再一份,又是一期!一份、两份、十份……几十份褪色的购房合同,像埋葬在岁月里的裹尸布,层层叠叠地挤压在冰冷的泥土深处。每一份合同,都代表着一个破碎的“冬青庄园”之梦,一个被深埋的秘密。她的花园,她的新房,根本就是建在一个由谎言和他人绝望堆砌的坟墓之上!
极致的冰冷攫住了她。不是因为诺夫哥罗德的夜寒。一股视线,沉重、粘腻、带着泥土深处的阴冷,牢牢钉在她背上。她僵硬地、一寸寸地扭过头,望向那扇巨大的落地窗。
惨白的月光穿透玻璃,清晰地勾勒出一个矗立在窗外的身影。笔挺的、价值不菲的黑色西装,覆盖着一副完整的、灰白色的人形骨架。空洞的眼窝深不见底,却死死地“凝视”着屋内跪在洞口、满手污泥和血迹的阿纳斯塔西娅。骷髅微微歪着头,仿佛在欣赏她的恐惧。然后,一只只剩下森森白骨的手,缓缓抬起。那嶙峋的指关节,以一种令人牙酸的僵硬姿态,轻轻地、轻轻地,叩在冰冷的玻璃上。
嗒…嗒…嗒…
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下下砸在阿纳斯塔西娅濒临崩溃的神经上。窗外的骷髅,西装在夜风中纹丝不动,指骨执着地敲击着,空洞的眼窝仿佛锁定了她的灵魂。那声音,与昨夜电话里湿漉漉的刨土声、弗拉基米尔·谢苗诺维奇油滑的笑声、合同上血字浮现时的滋滋声,在她混乱的脑海里疯狂搅拌、回响。
地板上的破洞,像一张嘲弄的嘴,吐出更多褪色的合同碎片。阿纳斯塔西娅的目光被其中一张黏连着深褐色污渍的纸片死死抓住——签名处,一个扭曲的名字下,印着一个清晰的血指纹。那形状,与弗拉基米尔·谢苗诺维奇炫耀劳力士金表时,她无意间瞥见的他拇指上那道独特的疤痕,完全吻合。沃洛佳叔叔……他不仅知情,他根本就是这层层掩埋的罪孽的一部分!一股冰冷的愤怒,压过了纯粹的恐惧,短暂地刺穿了绝望的浓雾。
“叮铃铃——!”
客厅的电话再次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声音在死寂的夜里如同爆炸。阿纳斯塔西娅浑身剧震,目光惊恐地在骷髅和尖叫的电话之间来回扫视。窗玻璃上,那指骨的敲击节奏陡然加快,变得焦躁而充满威胁。
嗒嗒嗒!嗒嗒嗒!
仿佛在催促她接起那通向地狱的连线。
她几乎是爬过去的,沾满泥污和血迹的手颤抖着伸向那不断震动的、发出刺耳悲鸣的听筒。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塑料外壳时,窗外骷髅的指骨猛地一顿,随即更重、更急地敲打起来,像是无声的警告,又像是疯狂的倒计时。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残存的力气,一把抓起了听筒。
听筒里,没有湿漉漉的挖掘声。只有弗拉基米尔·谢苗诺维奇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虚伪的、刻意压低的急迫和一丝掩藏不住的得意:
“伊万诺夫娜?谢天谢地你接了!听着,我刚为你争取到集团最高级别的‘关怀’!”他的声音在电流里滋滋作响,“我们决定,免费为你那位‘花园伙伴’安排最体面的迁葬!诺夫哥罗德最好的墓地,花岗岩墓碑!明天一早,工人就带着圣像和神父过去!一切都会解决的,干干净净!你只需要签一份小小的免责确认书,承认这是你自愿接受的‘人道关怀’方案……”
他的话语像冰冷的毒蛇钻进阿纳斯塔西娅的耳朵。迁葬?免责?用圣像和花岗岩,再次掩盖掉深埋地底的几十份合同和无法想象的罪恶?她感到一阵恶心。窗外的骷髅仿佛听懂了一切,它停止了敲击,缓缓地、缓缓地抬起那只白骨嶙峋的手,指向她脚下那个破洞——指向深埋地底、属于无数个“阿纳斯塔西娅”的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