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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碎裂的瓷片被小心地扫起,倾洒的食物残渣被清理,翻倒的椅子被扶正。她甚至找来一块旧抹布,跪在地上,用力擦拭着红酒和汤汁浸染的地板,以及叶卡捷琳娜指甲抓出的那几道带着皮肉碎屑的血痕。每一处污渍都被她耐心地、近乎偏执地清除干净,直到橡木地板恢复深沉的哑光。她无法容忍混乱,这屋子必须恢复秩序。
做完这一切,她才走向那两具尸体。她费力地分开他们纠缠的肢体,拖动着,将他们并排摆放在清理干净的地板中央。她调整着他们的姿势,让叶卡捷琳娜的头微微偏向安德烈,让安德烈僵直的手臂搭在妻子的腰侧。她退后一步,歪着头审视着,深陷的眼窝里没有任何情感,只有一种完成作品般的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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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好多了,”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叹息,“就像……小时候摆弄你的布娃娃一样,叶尼娅。”
屋内死寂,只有壁炉里木炭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阿加菲亚走向角落那台老旧的电话机。她拿起沉重的黑色听筒,拨号盘转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喂?110吗?” 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苍老的、带着维堡口音的平静,“我要自首。”
电话那头明显愣住了:“您……您说什么?请再说一遍?”
“我说,” 阿加菲亚清晰而缓慢地重复,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我杀了我的女儿叶卡捷琳娜和女婿安德烈·瓦西里耶维奇。”
警笛凄厉的嘶鸣,像受伤野兽的哀嚎,撕裂了维堡市郊这个宁静社区的黄昏。蓝红色的光芒疯狂旋转,涂抹在积雪未化的屋顶和光秃秃的树枝上,投下诡异跳动的影子。警车尚未停稳,穿着厚重冬衣的邻居们已经从各自温暖的门洞里蜂拥而出,如同被惊扰的蚁群,迅速将阿加菲亚那栋孤零零的木屋围得水泄不通。窃窃私语汇成一片嗡嗡的低沉浪潮。
“搞错了吧?警察同志!” 面包房的玛尔夫声音最大,脸涨得通红,“阿加菲亚婶婶最疼叶尼娅了!她连只鸡都不敢杀!”
“就是啊!” 退休老教师斯捷潘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斩钉截铁,“一定是弄错了!她心肠软得跟新烤的面包一样!”
“放人!放人!” 几个年轻人也跟着起哄,声音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
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影像炮弹一样冲出人群,带着哭腔一头撞向正被两名警察押着走向警车的阿加菲亚,死死抱住了她那条裹在厚厚黑裙里的腿。现在叫谢尔盖·伊万诺维奇)的孙子小谢廖沙。他仰着小脸,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在冷风中冻得通红。
“阿加菲亚奶奶是好人!” 他哭喊着,声音尖利,充满孩子气的愤怒,“不许抓她!她是好人!” 他小小的身体因为激动和寒冷而剧烈颤抖。
阿加菲亚停下脚步。她下意识地想抬起手,像往常那样摸摸谢廖沙冻得通红的耳朵,手腕却被冰冷的手铐锁在身后。金属的触感刺骨。她只能艰难地、幅度极小地侧过身,对脚下哭成一团的小男孩扯动嘴角,试图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那笑容在她布满皱纹和假皮的脸上扭曲着,在警灯闪烁不定的红光下,显得怪异而凄凉。她看着周围一张张为她呼喊、充满不解和信任的脸孔,心里某个角落被狠狠刺了一下。但那不是愧疚,更像是一种目睹无知羔羊走向悬崖的、冰冷的怜悯。
维堡市警察局审讯室的灯光惨白,带着电流的嗡鸣,无情地打在阿加菲亚布满皱纹的脸上,将每一条深壑都照得清晰分明,如同干涸河床的航拍图。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陈年烟味混合的刺鼻气息。门被推开,刑侦队长卢卡申科走了进来,靴跟敲击水磨石地面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响。他身材高大,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卡其色警服外套,肩线宽阔。他手里捏着几张现场照片,目光锐利如西伯利亚冰原上的鹰隼,直接刺向阿加菲亚深陷的眼窝。
“你知道,” 卢卡申科的声音低沉平稳,却带着沉重的压力,他将一张特写照片推到阿加菲亚面前——叶卡捷琳娜因剧痛和窒息而扭曲到非人状态的青紫色脸庞,指甲断裂翻起、沾满木屑和血污的手指,“人在氰化物中毒时有多痛苦吗?每一秒都像被烧红的铁丝从内脏里穿过,喘不上气,眼睁睁看着自己烂掉。” 照片上凝固的绝望几乎要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