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插在锈蚀烛台上的粗大蜡烛,烛芯猛地蹿高,爆出一朵幽绿的火花。粘稠的、颜色暗红如半凝固血液的蜡油,突然从蜡烛顶端汩汩涌出,沿着烛身蜿蜒流下,滴落在积满厚厚香灰的供桌上,发出轻微的“嗤嗤”声,腾起一缕缕带着焦糊肉味的青烟。
伊戈尔被叶卡捷琳娜的疯狂举动和眼前诡异的景象钉在原地,喉咙发干。但“财富”这个词,像魔鬼的钩子,瞬间钩住了他心底最深的、被生活磨砺得无比锋利的渴望。他猛地推开还在对着木箱絮絮叨叨的叶卡捷琳娜,从口袋里掏出仅剩的几张纸币——那是他原本打算用来支付下个月房租的钱——一股脑地塞进了那深不见底的投币口。
“我!”伊戈尔的声音嘶哑而亢奋,在空旷的大厅里激起沉闷的回响,又被那粘稠的寂静迅速吞噬,“我要钱!很多很多钱!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让我摆脱这该死的办公室,摆脱那个秃顶的吸血鬼上司!我要去克里米亚!我要去黑海边的别墅!立刻!马上!”他吼叫着,仿佛声音越大,那黑暗中的存在就越能听见。
就在他吼出最后一个字的同时,供桌上那厚厚一层灰白色的香灰,突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动,无声地拱起、涌动。一只枯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颜色焦黑如烧焦木炭的手指,猛地从香灰深处戳了出来!指尖弯曲成钩,指甲破碎污浊,直直地指向伊戈尔那张因贪婪而扭曲的脸!伊戈尔像被无形的冰锥刺中,发出一声非人的短促尖叫,踉跄着后退,撞在冰冷的石壁上,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
“你们……”费奥凡修士那干枯的声音如同冰缝里渗出的寒风,毫无征兆地再次响起。他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大厅一个更幽暗的角落,背对着他们,佝偻的身影几乎融进那片深不可测的阴影里,只有那件破旧的修士袍在幽绿烛光下显出一点模糊的轮廓。“……向坟墓索求蜜糖,向饿殍索求盛宴……”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着,声音空洞而遥远,仿佛来自地底,“贪欲……已开地狱门……风暴……只是开始……”
“疯子!老疯子!”叶卡捷琳娜被那根枯指和修士的话吓得魂飞魄散,她抓住伊戈尔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我们走!伊戈尔!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车!我们的车!”
对费奥凡修士警告的本能恐惧和对叶卡捷琳娜的依赖,暂时压倒了伊戈尔心中疯长的贪欲。他反手抓住叶卡捷琳娜冰冷的手腕,两人如同受惊的兔子,转身就朝着那扇沉重的、通往风雪地狱的大门冲去。伊戈尔用尽全身力气撞向那扇门,肩膀传来一阵剧痛。门,纹丝不动。刚才那垂死般的呻吟仿佛只是幻觉,此刻它沉重得如同整座山丘压在上面。他又踢又撞,用拳头砸着冰冷的厚木板,回应他的只有自己粗重绝望的喘息和门外风雪永恒的咆哮。
“门!门打不开了!”伊戈尔的声音带着哭腔,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住了他的心脏。_l!o*v!e*y!u?e¨d?u.._n!e.t¨
“窗户!试试窗户!”叶卡捷琳娜尖叫着,松开他,扑向最近的一扇狭长窗户。那窗户很高,镶嵌着模糊不清的、布满污垢的厚玻璃,像蒙着白内障的眼球。她踮起脚,徒劳地用冻僵的手拍打着冰冷的玻璃,试图看清外面。就在她拼命仰头的瞬间,一张巨大而惨白的脸猛地贴在了窗玻璃的外侧!
那张脸!完全由某种半透明的、凝固的蜡质构成!光滑得诡异,没有一丝毛孔和血色,五官是僵硬的、精心雕琢出来的模子——完美得不似真人。眼睛是两个深不见底的漆黑孔洞,嘴唇是两片猩红的、凝固的弯月,带着一种永恒不变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甜蜜微笑。这张脸正对着叶卡捷琳娜,那漆黑的眼洞里,似乎有无尽的寒冷和空洞在凝视着她。
“啊——!!!”叶卡捷琳娜的尖叫撕裂了大厅粘稠的死寂,她像被滚烫的烙铁烫到,猛地向后弹开,重重摔倒在冰冷肮脏的石地上。
“怎么了?!叶卡捷琳娜!”伊戈尔惊惶地冲过来扶她。
“脸!蜡!蜡的脸!在窗户上!”叶卡捷琳娜语无伦次,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手指死死抠着地面粗糙的石缝,指向那扇窗户。
伊戈尔抬头望去。窗外,只有更深的雪幕和呼啸的风。那张蜡像般的巨脸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只留下叶卡捷琳娜脸上那深入骨髓的恐惧证明着刚才的惊魂一瞥。
“你……你看花眼了……是雪……是雪堆的影子……”伊戈尔的声音虚弱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