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蜡质的手臂,僵硬而精准地抬起,环向她的脖颈。
冰冷!刺骨的冰冷瞬间穿透皮肤,冻结肌肉!蜡像新娘那双凝固的手如同最坚硬的铁钳,死死扼住了叶卡捷琳娜的喉咙!那猩红的、凝固的唇几乎贴上了她的耳朵,冰冷的气息带着坟墓的土腥味:“永恒……的结合……”
“呃……不……”叶卡捷琳娜眼球暴凸,舌头不受控制地伸出,脸色迅速由惨白变成骇人的青紫。她徒劳地用手去掰、去抓那蜡像的手臂,指甲在光滑冰冷的蜡质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却只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那蜡像的力量大得惊人,如同钢铁浇筑。
“嗬……嗬……”地上的伊戈尔目睹着这一切,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垂死般的嘶鸣,身体还在无意识地抽搐,身下是那些兀自扭动纠缠的钱币蠕虫。蜡像新娘那漆黑无光的眼洞,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扫过伊戈尔和他身下那些污秽的“财富”,猩红的唇角那抹凝固的、甜蜜的微笑,似乎加深了,带着无尽的嘲弄。
“你们……”
费奥凡修士的声音,干涩、枯寂,如同最后一片枯叶在寒风中碎裂。这一次,清晰地从大厅最深处、最靠近圣像壁的阴影里传来。他不知何时已经盘坐在了那里,背对着这地狱般的景象,面对着那面布满深色污迹、描绘着早已模糊不清的受难圣像的墙壁。他那佝偻的身影在幽绿烛光下,像一块风化的墓碑。
“向禁欲者索求情欲……”他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在空旷的殿堂里滚动,清晰地穿透叶卡捷琳娜喉咙被扼住的咯咯声和伊戈尔垂死的嘶鸣,“向枯骨索求血肉……向坟墓索求生者的蜜糖……”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那张布满千年沟壑般皱纹的脸,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更加枯槁。深陷的眼窝里,那片浑浊的灰白似乎褪去了一些,显露出底下一点极其微弱、却又锐利得如同冰锥的光。那目光穿透污浊的空气,精准地落在正在疯狂挣扎的叶卡捷琳娜和被“财富”吞噬的伊戈尔身上。
“这……”费奥凡修士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非人的悲悯和……某种审判般的冰冷,“……就是地狱本身。”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触动了某个最终的开关。大厅四壁那些幽绿的烛火,猛地爆燃!火焰不再是绿色,而是变成了刺眼、灼热的纯白!如同无数个微型太阳同时点燃!白炽的光芒瞬间吞噬了所有摇曳的阴影,将大厅内每一寸污秽、每一处扭曲、每一张惊恐绝望的脸庞都照得纤毫毕现,如同曝晒在神罚的烈日之下!
“轰隆!!!”
一声沉闷得仿佛大地心脏破裂的巨响从脚下深处传来。整个巨大的石质殿堂,如同一个被巨锤砸中的沙堡,开始剧烈地摇晃、崩塌!沉重的、刻满古老符文的石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断裂砸下!巨大的石块从拱顶和墙壁上剥落、坠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地面上,那些疯狂蠕动的钱币“虫豸”被砸得粉碎,溅起腥臭的粘液;扼住叶卡捷琳娜的蜡像新娘,在白光中发出无声的尖啸,猩红的礼服和惨白的蜡质躯体如同被投入熔炉的油脂,瞬间开始融化、流淌、变形!那甜腻的腐臭味被刺鼻的焦糊味取代。
伊戈尔被一块坠落的巨石边缘狠狠擦过,剧痛让他发出最后一声短促的惨嚎,随即被更多的落石掩埋,只剩下几枚沾血的戈比从石缝中滚落出来,兀自微微颤动。叶卡捷琳娜脖颈上的蜡像手臂在白光中迅速软化、崩解,但窒息和极致的恐惧早已抽干了她最后一丝力气。她像一具断线的木偶,软倒在地,空洞的眼睛望着头顶那崩塌倾泻而下的、带着圣像碎片的巨石穹顶……
刺眼的白光中,费奥凡修士那枯槁的身影,面对着崩塌的圣像壁,一动不动。他仿佛早已与这石头融为一体,又或者,他本身,就是这地狱之门最后一块沉默的界碑。在彻底被白光和落石吞没前的一刹那,他灰白的嘴唇似乎极轻微地翕动了一下,吐出几个无人能听见的、风化的词语:
“贪欲……已开地狱门……你们……何曾……离开过?”
白光吞噬了一切。巨大的轰鸣声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库尔斯克旷野的暴风雪依旧在天地间肆虐,如同创世之初的混沌重临。那座突兀出现在荒丘之上的、名为“救赎之门”的阴森石殿,连同它内部上演的荒诞恐怖剧,彻底消失了。没有残垣断壁,没有一丝痕迹。仿佛它从未存在过,只是暴风雪中一个转瞬即逝的、充满恶意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