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的一个清晨,京城终于飘下冬日里的第一场雪。
叶苑苨醒来,手刚探出被窝,便被寒意侵袭。起身一看,屋中炭盆早已熄了火,木炭已悉数燃尽。门框、窗框被风撞得哐当作响。冷风如刀,从缝隙狠狠灌进,发出如泣的呜呜声。叶苑苨实在不喜欢京城,她讨厌这里的权谋倾轧,更讨厌这冷得刺骨的冬日。她匆匆穿好衣物,裹上厚氅下了床。一推开门,寒风直灌心肺,连呼吸都被逼回,几乎令她窒息。她忙低头屏息,好一阵才抬头。只见院中已是银白一片,鹅毛大雪漫天狂舞,本就寒冷的天,今日变得愈发冷冽。狂风呼啸着肆虐天地,吹得枝头嘎吱哀鸣。叶苑苨凄然地抬头看着阴沉的天。这般恶劣的天气,不知父亲在军营,可有厚实的棉衣可穿,又是否有炭火取暖?“小姐,快些进屋呀!外头冷得厉害!”叶苑苨闻声,侧首望去,只见圆枣正沿着游廊,脚步匆匆地朝自己奔来。她身着一袭翠绿袄裙,外披绯红斗篷,头上戴着兜帽,脖子瑟缩着。手里提着个竹篮,双手还紧紧揣在袖袍之中。待圆枣跑到近前,叶苑苨才看清竹篮里盛着木炭与干草。主仆二人一同进了屋,圆枣赶忙去生炭火,嘴里念叨着:“小姐,您饿了没有?奴婢先把炭火生好,再去厨房给您拿吃食。”这天是真冷,叶苑苨被冻得身子微微发颤。她蹲下身,瞧见圆枣的双手已被冻得有些红肿,不禁心疼。她忙伸手帮着圆枣一起,将干草铺在木炭之上。圆枣见状,却急忙拉住叶苑苨的手,将她搀扶起来,道:“小姐,公子可是特意叮嘱过,不许您跟着奴婢干这些粗活!”叶苑苨只觉二人双手俱是冰冷彻骨。她二话不说,再度蹲下身,迅速抄起火折子,神色淡然地道:“他的话,你不必理会!我原也不是什么娇贵小姐,这点事也称不上粗活!”“赶紧生火吧,这天实在是冷。”圆枣见叶苑苨叫冷,便不再多言争辩。主仆二人很快将炭火引燃。圆枣直起身来,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感叹道:“小姐,您是有所不知,今儿这木炭的价钱,简直贵得离谱!”叶苑苨往身上紧了紧大氅,笑问:“这段日子,木炭价格向来不菲,今日又有何特别之处,竟说它贵得离谱?”圆枣悠悠道:“刘伯方才讲,今日这木炭,二两银子才能买得一百斤。”“而且即便出此高价,还不见得能买得到呢!”“刘伯是因认识一个炭翁,这才买到二十斤。”“天啦,这平常,即便是优质木炭,也不过八百文一百斤。”叶苑苨一边揉搓着冻得僵硬的双手,一边应道:“想来,是因天寒地冻,木炭不易烧制,又不好运输。”“价格上涨,倒也在情理之中。”说完,又担忧起军营中的父亲。木炭这样贵,军营里更不会有了吧。 圆枣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随即又愁眉道:“这可如何是好?天儿冷成这样,没木炭可怎么行。”“奴婢瞧着,院里就刘伯一家那屋有炕,其余屋子,尽是冷冰冰的床榻。”“不过,就算有炕,木柴也紧缺。奴婢也没瞧见刘伯晚上烧炕。”“唉,今年可真怪,初雪来得这样晚,来年怕是有灾祸……”叶苑苨听着圆枣的絮叨,看着她面前不断喷出的氤氲白雾,不禁出了神。二人正站在炭盆边说话,等着炭火变旺先暖暖身子。忽听房门“吱呀”一声,被从外推开。一股寒风霎时袭进来,二人都冷“嘶”了一声。深非也身披黑色大氅,头上落满雪花,拎着食盒走进来。他进门后迅速回身关了门。圆枣赶忙转身,恭敬福身:“公子。”深非也轻“嗯”一声,径直将食盒放到桌上,看向叶苑苨:“苑苑,快坐过来,趁热吃,不然该凉了。”叶苑苨转头问圆枣:“圆枣,你吃没有?一起吧。”深非也闻言,斜瞥圆枣一眼。圆枣木了一瞬,忙赔笑对叶苑苨道:“奴婢去厨房吃,那儿暖和。”说完,转身匆匆出房。深非也的小动作,哪能逃过叶苑苨的眼睛。见圆枣逃也似的出了门,她冷冷看向深非也。深非也却装作不懂她眼中的不悦。一边从食盒里拿出吃食摆上桌,一边满脸笑意地讨好道:“有燕窝粥,殿下昨儿派人送来的。刚熬好,热乎着呢,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