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的几只蝼蚁而已。
只听熙攘声由远及近,远远的一大队人穿过云层向行宫走来,为首的自然是陈煜,身旁紧随的是刚刚赐封晋王的“白诺城”和未央宫第一高手秦夜,再后两侧自然是西府大卿周元弼和御史大夫殷泗,二人再后便是一众阁老和六部之首。陈煜驻足阶前,槐公公上前两步,躬身在耳边低语了几句,似乎在说明所跪之人的身份。
“请陛下为此殿赐名。”待槐公公轻身上前,已能看到黑靴足尖,史原压低身子,俯首道。
槐公公轻轻挥手,便有早已恭候多时的内侍速速捧来笔墨桌砚。
陈煜仰视青天,此时风日晴和,又看了看四野腾身翻滚的白云,真如身登仙界、五脏皆清,只思忖片刻便在纸上写道“瑞天宫”三个大字,纵横挥洒,苍劲中又不失飘逸,颇具几分国师大家风范。
内侍们抬走桌案,仁宗这才垂眉看了看史家几人,各个憔悴形容,各个双鬓星星,想起满山的百花争艳,和方才登山时候周围适时飞掠而过白鹇鸟和穿林瑞兽,显然史家耗尽心思,只为博他一悦。
陈煜九岁继位,早年由袁公昭之父袁太宰和宋遗监国辅政,而后十六岁立后亲政。执掌天下数十年,他心中再明白不过,封祀天帝虽自古有之,历代帝王皆垂涎不已,然而真正成事的却寥寥数次而已。因为如此耗损巨财的举国重典,不仅需要功盖天地的名声,也得有祥瑞降世以服摄世人。陈煜虽是九五之尊,但这些年文治上重用周元弼使得朝堂无箴言;武功上袁公昭虽是擎天一柱,但是年近花甲,独木难擎;李易和萧山景又拥兵自重虎视眈眈,可谓是文武二者皆无建树,自然也知分量轻浅,更妄谈那玄妙难觅的祥瑞。今日所见,可知史家着实已竭尽所能、勉力为难,即对史家柔声安抚道:“爱卿辛苦了,史家忠心可鉴,随朕一同入殿。”
史原等人闻言,立时如蒙大赦,暗松一口气,耗损如此之大,数月没有安稳觉,几人哪个不是年过半百,哪个不是世家巨富,为了工期,竟然轮夜值守,便是睡也合衣睡在主殿外,冻得瑟瑟发抖也片刻不敢挪身。今日换得仁宗这句话算是了结了之前史家官船私连海云边之事,也算是换回了全族之命。
“谢陛下。”几人如卸去千斤重担,连忙颤颤巍巍地扶腰站起,躬身自觉地退到队伍最后。
众人穿云破雾,登阶直上。直到踏上最高一条玉阶,视野豁然广阔,原来是一个硕大的青玉广场,广场中央树立着一块高有丈许的白玉石碑,石碑正面刻着“大业千秋”四个湛金大字,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参见陛下,参加晋王殿下!”
石碑后,大殿前,一边是未到山下迎驾的文武豪杰已经分列左右在躬身迎候,个个锦衣官帽,玉带华服,但是人群后方却有一人特立独行、与众不同。只见这人原本是站在人群最末,但是他身形格外高大,长九尺有余,身上穿着乌红相间的兽皮,头上插着翠羽,双耳穿着铜环,巨臂虬髯,肌肤黝黑,断发文身。如此雄伟体魄,莫说其他人,便是历南宫也要矮他半个头。众人一看他身形体魄、奇异打扮,自然猜到这就是百越来使。
百越之地,因地偏而多烟瘴毒虫,除了被发配的重犯囚徒之外,中原九州之人少有涉足知悉,除了听说中原与他们有些丝帛换玳瑁的货物买卖外,大多数人对百越的了解都留在了宋遗的《扶远策》中。宋遗好游,他在年轻时曾独自竹杖芒鞋穿百越游历,回来后历时八年着书传世,他在书中描述百越之地,说那里:
“博土却荒,东至瓯越,南到黎土,多川泽蛮林、瘴气毒虫,部族过百,信仰各异,少庙祀广巫坛,文礼不与中原同。百越诸族之中,瓯越、供人、禽人、苍吾、稽余、句吴等为大族,且兰与濮人之后苍吾沮渠氏为百越诸族之雄,曾率南夷军与太祖太宗会盟伐商,立巨功,太祖立周后,翌年定沮渠氏百越共主之名,赐玉琮,享尊位,居天灵鹿城。”
书上又说百越之人,讲他们:
“少城郭邑里,多种性、好杂处,无论男女,多披发文身,不火食,不粒食,常年衣羽毛穿兽皮,喜穴居少干栏,好巫蛊,多鸡骨占卜、凿齿漆牙之风,文鄙故礼薄,身壮而性野,好凶尚武,尤善施毒驱兽、水行舟战。”
这还是有学问的人能有的些许了解,大多数中原人对百越都知之不祥,又常以蛮夷土着和盘瓠遗种贱慢之,所以即便这人身居来使之尊位,一众达官显贵无论派系都不约而同地有意远离他,以免自轻身份,故而他本就高大的身型就更显得突兀。
陈煜迎面走来自然一眼就看见了那人,竟然越过众人重重视线,对他招手淡笑着问:“你是百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