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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兰秀毕竟老了,连姜平一起打了一会便气喘吁吁。这个被生活榨干了温情的老妪,此刻的眼中只剩下了算计,唯一能传宗接代的儿子死了,她没有一点指望,此刻她只想将眼前两个“赔钱货”赶紧处理了好给自已的儿子发丧,让他在地下能过过舒坦日子。
“把这丫头或者她妹妹发卖去京西李爷家吧,好换些铜钱好给她爹发丧,总不能让他就这么晾着,这两个赔钱货不能让她阿爹享福,就要给她阿爹好好处理身后事!”谢兰秀咬着牙齿恶狠狠地吐出这几句话。
京西李爷家,可是多少贫苦人家闻风丧胆的存在。李宅是一座深宅大院,雕梁画栋却透露着阴森。
李爷是个鳏夫,喜欢买年轻的女孩来伺候自已,顺便找个能拿捏的人泄泄火,落到他手里的女孩白天天不亮就要起来干活,晚上还要伺候李爷来来往往的“客人”,不少被买来的女孩不堪受辱转而自尽,李爷的金库却日渐丰盈。
据姜平所知,巷子里去年还有两个女孩刚被发卖过去,不到一个月就没有消息了。但那又如何,李爷给的银两多,一个女孩能给上三四个大洋。在这个命如草芥的年代,穷苦人家的女孩没有能自已做主的。
“阿娘,平儿还小,怎么能卖去李爷家呢?她爹在天之灵也会不安的啊娘!”一向软弱的母亲终于说话了,被打怕了的她却也只能无可奈何。
姜平看着早已泪眼婆娑,身躯还在不断颤抖的母亲,不顾奶奶的阻拦冲过去抱住她,“阿娘,我不想被卖掉”,她知道,母亲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你个没出息的,不卖掉你爹就等着臭了吗?说你是赔钱货,你还委屈上了?”谢兰秀啐了一口,一边说着上去拉开姜平,姜平死死抱着母亲,奶奶那如同干涸的河床的手用力的抓着姜平的衣服,纵横交错的青筋在手背上突兀地蜿蜒着。
拉扯中,谢兰秀一用力,姜平的衣服被扯开一半,随着“哗啦”一声脆响,口袋里剩下的大洋和几个铜元也被扯了出来,有的在地上蹦跳着四散开来,有的打着旋儿,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碰撞声。
四个人在阴暗的房间里惊讶地对视了几秒钟,谢兰秀那伛偻的身子好像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猛地从地上弹起,昏暗的灯光下,姜平却清楚的看到了谢兰秀死死地盯着地上的铜元和大洋。
“死丫头,我就说你阿爹为什么那么快就走了,敢情是你把你爹的药钱藏起来了啊,你个赔钱货,赔钱就算了,还害死你阿爹,你不怕遭报应吗?”
谢兰秀一边咬着牙齿恶狠狠地骂着姜平,一边猛死地拽住姜平的衣角,力道大得惊人,另一只手还在姜平的身上胡乱摸索着,粗糙的手指在衣服的褶皱间粗暴地穿梭,嘴里还在不停念叨着:“还有没有?都给我拿出来!”
谢兰秀除了一个表面布满褶皱的信封,什么也没搜到。
“阿奶,地上的钱都给你,这个信封不是我的,你还给我啊!”姜平边哭着伸手想要去拿回信封,就被谢兰秀的拳头打了回去。母亲和妹妹在旁边小声地啜泣着,一句话也不敢说。
“死丫头,还敢在信封里藏钱,王彩凤,你看看你生的好女儿,现在就敢害死亲爹,以后你也不会有好日子过!”谢兰秀一边小心翼翼撕开信封,生怕撕烂里面的“钱”,一边对着姜平的母亲凶狠地说道。
随着信封被缓缓撕开,里面只有一张被浸湿了一半的纸。谢兰秀看了看失望的往地上一扔,随即将地上的大洋和铜元捡起,小心翼翼吹掉上面的灰尘,装进了自已的口袋里。
姜平捡起地上的信封,对着昏暗的油灯仔细看了看,那是好像是京城西边的地图,以前爱和叶大夫一起去出诊,叶大夫给她看过好多地图,她都记得很清楚。
地图上的山和自已以前同姜余去玩的有点像,地图上的山上画了三个圆圈,不知道什么意思。可惜的是地图已经被雪水泡湿了三分之一,被泡湿掉的地方黑漆漆一片,看不清楚有什么,也不知道有没有画圈。
姜平看得很仔细,没留意谢兰秀从昏暗的角落里面蹒跚出来,混浊的眼睛瞪大着看着姜平,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从齿缝中挤出低沉而带着寒意的声音:“作孽啊,你个赔钱货就知道浪费我的煤油。”
说罢便靠取下煤油灯的玻璃灯罩,用力一吹,整个屋子又陷入了死一般黑暗。
姜平和姜余在黑暗和寒冷中相互搂着,姜余轻轻抚摸着姜平额头的伤口,小声又呜咽地问道:“阿姐,很疼吧!”,姜平摇了摇头,轻声安慰道:“没事的,睡吧!”
姜余抽泣了一会便缓缓睡去,姜平辗转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