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陛下无事,现已睡下了,方才吩咐我二人请将军去书房替陛下理政呢,”阿元略略侧身,将那一点微开的门缝也完全挡住,恭敬道,“方才小人已伺候陛下用过药了,还是书房那边要紧些。”
“陛下——”
陆柒还要再问,便被阿元再度恭敬有礼地叫住:“陛下方才已吹了灯歇下了,如今陛下身体抱恙,夜色渐深,不便面见外臣,将军还是莫要打扰的好。”
陆柒的视线落在紧闭的房门上,半晌,方道:“……照顾好他。”
阿元行了一礼,镇定道:“照顾陛下本就是我等本分,我等定当尽心竭力,请将军放心。”
陆柒沈默地点了点头。
放心?
先前宁霁玉那副样子,他怎么能放心?
可见他们这般态度,他又有什么资格关心?
陆柒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终是按捺不住,叫住了正要进门的阿元,艰涩道:“这……真是他的意思?”
“将军这是在质疑陛下的旨意?”因着“恨屋及乌”,阿元眼下并没有了平日里对待陆柒的谨小慎微,态度亦冷淡几分。
“好,我明白了。”陆柒的面色终于沈了下来。
直至目送着陆柒走远,阿元这才小心翼翼地进了门去。
榻上,宁霁玉双目有些涣散,虚虚望向远方,便连阿元推门而入的声音,都不曾将他唤醒。
“陛下若是身子不适,还是躺下休息的好,”阿元低声劝道,“到底身子要紧,病中可不禁多思。”
宁霁玉仍旧不曾答话,木木地倚在榻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陛下,您就听我们一句劝吧,”阿元给他怀里塞了个手炉,硬着头皮劝道,“如今冥府局势紧张,您身子也尚未大好,连药都吃不进去,这般下去定要熬不住的。”
怀里的热度让宁霁玉稍稍打起了些许精神,他仿佛这时才惊觉阿元的存在,轻声道:“阿元……你说,吾做错了吗?”
“阿元愚钝,近日事多且杂,陛下您说的是哪一件?”阿元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宁霁玉待他亲厚,此刻倒也不恼,失笑道:“这千百年来跟在吾身边又不是白跟的,你一贯聪明,又懂吾的心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陛下想听真话?”阿元犹豫道。
“自然。不论你说什么,吾都恕你无罪。”他嗓音仍有些虚弱,但比之先前已是好了许多,只是面色仍旧苍白,眼底亦无甚神采。
阿元见他情绪已然平稳,斟酌道:“这些话阿元说来本是僭越,但阿元跟着陛下日久,自然希望陛下能好。千年前陛下与陆将军相识之时,阿元虽还不曾来到冥府,但多多少少也曾听闻过一些,陛下与将军的关系,正如冥府与天庭的关系一般,水火不容。”
“不丶不是这样的,”宁霁玉慌忙将他打断,几乎将身为冥主的骄矜尽皆丢弃,面色煞白,喃喃道,“我分明与他丶与他惺惺相惜,我们一起收服厉鬼,又一起定下了两界盟誓……”
阿元觑了眼宁霁玉的神色,思忖片刻才敢继续道:“阿元斗胆问陛下一句,您究竟先是冥界之主,还是您自己一人?”
他语气虽轻,但仅这一句话,便令宁霁玉面上血色尽失。
翻江倒海的恶心之感再度上涌,宁霁玉双目渐渐无神,扶着床沿剧烈干呕起来,阿元意识到自己恐怕说得有些过分,慌忙上前欲要替他顺气,却是被宁霁玉一把推开。
宁霁玉掩唇干呕了一会,先前好容易灌下去的一点药汁尽皆吐了出来,脸色亦迅速地灰败下去。
他已然懂了阿元的意思。
他先是冥界之主,才是他自己。
而陆柒亦先是天界战神,才是他的陆柒。
甚至不是他的陆柒。
在身份与矛盾面前,他们本就水火不容。
强求而来的关系就如他后颈几乎淡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临时标记,在时间的冲刷下,总会有消失殆尽的一天。
这本就是一场梦幻泡影丶镜花水月——
可若他所做的一切败露,他连眼下乔装出来的爱意温存,都要彻底失去。
他从未轻视过天界战神陆柒的聪明才智,也正因如此,他更加知晓,一旦自己显露了哪怕零星半点的蛛丝马迹,都可能被陆柒发现。
他只能设法摧毁陆柒的神格和记忆,却根本无法摧毁某些潜藏在陆柒血脉深处的东西,那行军打仗的天赋以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