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急转直下,不料今日冥主依旧是一袭玄袍端坐于王座之上,气息冰冷强大,总算叫这一谣言不攻自破。
站在最前面的首辅隐约觉得冥主玄袍之下的身形似乎纤瘦了些,但也不敢胡乱猜测,很快将这一茬拂去,转而不动声色地打量身侧出现的空缺。
那位新晋红人陆将军怎么不在?
“陆将军领了本座密旨外出办事,尔等莫要多问,”宁霁玉简洁道,“诸位爱卿可还有事要奏?”
司掌外交事宜的礼部官员出言禀报道:“天庭要为战神归位之事设下封赏大会,前日已给我冥府下了请帖,不知陛下属意派何人前往?”
……战神归位?
明知自己的胸腔里根本不存在一颗能够跳动的心,宁霁玉还是觉得自己心口处一阵尖锐的痛,几乎扎得他喘不过气,若非借这一身玄袍遮掩,险些就要暴露。
分明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去想,但只是听见了这个名字,便叫他头脑昏沈,不能自已。
朝野上下陷入一阵沈默。
与天庭相交绝非表面的美差。
冥府虽与天庭和平相处了千馀年,但实则矛盾纷争不断,冥府之人上了天庭的宴会,焉知不是一场鸿门宴?
至少也是要受到排挤的。
礼部的几人对视一眼,正要硬着头皮接下这个差事,便听冥主的嗓音忽而响起:“兹事体大,吾将自去。”
冥主的语调依旧冷淡渺远,唯有紧跟在他身侧又对冥主分外熟悉的阿元听出了一丝隐隐的颤抖。
阿元心下一惊,但到底心知自己身为天子近臣,决不能在这个时候露馅,只得暗自忍了,在心里期盼冥主莫要再说出什么惊天骇人之语。
阿元悄悄向下瞥了一眼,果然,宁霁玉此言一出,又是一片哗然。
两界虽不睦已久,但冥主身份贵重,亲自前去,实在不合礼数,更何况若无人坐镇冥府,万一出了什么事端,可是谁都担当不起。
“前些日子天界来犯,吾正要去讨个说法,千年前二界盟约为吾与战神一道订立,此番战神归位,若吾不到场,岂不既显得我冥府小气无人,又显得我冥府软弱可欺么?”
“吾意已决,尔等不必再劝。”
“陛下……”退朝后阿元欲言又止,却是被宁霁玉冷冷淡淡地瞥了一眼,吓得立时噤声。
“吾在朝上便已说了,吾意已决,不必再劝。”
阿元沈沈叹了口气:“属下自知僭越,但属下跟着陛下日久,自然是希望陛下过得好的,眼见陛下这般磋磨自己,属下难道就不难受了么?”
宁霁玉轻笑一声,这才略微展颜,安抚道:“你放心,吾已想好了,这便是吾最后一回见他。”
说着,他擡头望向了窗外低垂的冷阳,喃喃自语:“总该要有个了断了。”
从前的冥府了无日光,这冥王宫最初亮起的一缕日光,便是由他的法力幻化而成。
世人只知这太阳是假的,却不知为什么要这一轮假的太阳。
他本就是个黑暗到了骨子里的人,如今心系冥府安危也不过是因为千馀年光景已成习惯。而最初他心系冥府安危,却是因为……
他觉得陆柒该喜欢那样的人。
那最初一缕阳光非是为了照亮冥王宫,而是为了照亮他自己。
赫赫有名的天界战神所喜欢的,应当是有责任有担当的光风霁月之人。
而非他这般只知一味索取而又贪得无厌的人。
总该要有个了断了。
宁霁玉的指尖不自觉地覆上了自己的小腹,唇边渐渐泛起一丝浅淡的笑。
从今往后,便与他的珍宝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