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岸,老媪头发已经花白,但腰板笔挺,身手利落,三?两下便用蓬索固定住小舟,招呼着荣玄玉进屋去。
从身后看,老人衣衫褴褛,住的自然也?是最破的茅草屋,开门前她才后自后觉地意识到什么,回头看了荣玄玉一眼,馀光飞快地带过她那身还?算体面的衣服。
荣玄玉透过槛窗看向干净的内室,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投之以干净清澈的目光。
“怎么了?”忘带钥匙了?
老媪沈默着摇摇头,不再犹豫,直接推开门,一边引燃烛火一边说:“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荣玄玉反身掩上门扉,快步走过去,伸手替她挡住风口?。
烛火映在墙上影影幢幢,几欲湮灭,在荣玄玉的加持下,逐渐明?亮起来。
融融暖色映在她沈静的眉眼上,她慢半拍地回答道:“我叫荣玄玉,叫我玄玉就好。”
老媪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将她推到暖炉旁的矮塌上坐着,也?好暖暖身子?。
做完这一切,她沈默地抱起木桶放到角落里。
江上又起风了,天边黑压压地阴了上来,细细密密的雨线打落江上,一时之间,水雾缭绕,竟衬得?可怖不似人间。
老人将木桶放在漏雨的地方,细心?地在桶底铺上一层软布,以防水声打扰到荣玄玉休息。
她拍拍衣袖转过身,发现荣玄玉正抱膝坐在暖炉旁,乖觉地看着她布置,眼中没有丝毫的嫌弃。
荣玄玉怎么可能嫌弃,她小时候过惯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后来卫晋把她捡到旧房子?里,那里就成了她的家。
即使后来很快就换了大房子?,她还?是忘不掉和卫晋一起抱着盆子?接雨的日子?。
荣玄玉自小就省心?,接过花布被子?,轻轻松松地铺到床上,抻平,抹去褶皱,一边做事一边认认真真地感谢道:
“谢谢奶奶。”
一个称谓,平地惊雷般砸在长孙冀心?头,荣玄玉生在普通社会,自然不明?白这一声‘奶奶’的含义。
老媪瞳光一晃,越看荣玄玉越稀罕,忍不住真真假假地说了句玩笑话:
“谑,这就叫上奶奶了?怎么,看上我老婆子?的绝世神功了?”
“也?不是不能商量,给老婆子?我养老送终,我就勉强考虑考虑。”
语毕,长孙冀一错不错地盯着荣玄玉的面容,力求不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谁知她却眼珠子?一转,促狭起来。
“其实我也?有一套绝世神功,如果?奶奶许我多住几天,我便将它传授给你,怎么样,比你那个实惠吧?”
“……”送上门的运道都抓不住,长孙冀无语凝噎,懒得?继续搭理她,兜手入了内室。
荣玄玉抿唇笑了笑,她兀自褪下外衫,窝进暖融融的被子?里,听着雨打芭蕉的声音,昏昏沈沈地刚要进入深眠,内室里传来长孙冀的骂声。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别?忘了把烛火吹灭!”
荣玄玉眉宇压低,半睡半醒间,眼睛都没睁开,放在枕侧的指尖微动,外室猝然陷入一片浓稠的夜色中。
与长孙冀话音落下前后不超过一秒。
内室里的长孙冀倏地坐起身,外衣都没穿就快步走出内室,她看着矮塌上酣眠的睡颜,听着耳畔绵长的呼吸,怦怦直跳地心?口?沈寂下去。
良久,她看了眼窗外飘摇的风雨,心?道是风把烛火吹熄了也?未尝不可。
经过一番自圆其说,长孙冀打了个哈欠,回到床上睡了过去。
四?处漏风的茅草屋里,唯二的两个人都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荣玄玉梦到的是卫晋来接她放学的场景,男人颈肩的格子?围巾随风飘摇,他?抿唇含蓄地笑着,无声地喊她的名字。
「玄玉」
一江之隔的孟新霁就没那么幸运了,他?满头大汗,平躺在雕花木床上,恶鬼缠身般,不住地摇着头,迟迟摆脱不了梦魇。
蓝小凤听见异响,从踏床上醒过来,连忙拍打着青年的双肩:“公子?!公子?!”
孟新霁霍的睁开眼,眼缘处殷出丝丝缕缕的血色,迟迟脱离不了噩梦。
蓝小凤心?疼地替他?擦擦汗:“公子?是不是又梦见丞相了?马上就要招亲宴了,待我们完成……的要求,就能替家主平反了,您千万不必太过苛责自己?!”
孟新霁眼底青黑一片,他?揉着太阳穴坐起来,眼神漫无目的地看着前方,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