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过后,春雨淅淅沥沥地洒落,宛如细密的珠帘,轻柔地拂过梅城的每一寸土地,将那陈腐的气息渐渐带走。泥土被雨水润泽后,散发着一股清新而又质朴的芬芳,新芽在枝头悄悄探出脑袋,嫩绿嫩绿的,仿佛是大自然派来的使者,宣告着春天的到来。在这春雨的洗礼下,整个梅城仿佛焕然一新,处处都充满了生机与活力。放晴的日子逐渐多了起来,温暖的阳光洒在大街小巷,城里的闺秀贵妇、公子哥儿们像是被解禁的鸟儿,心思一下子活跃起来,纷纷开始期待着郊游、举办茶话会、组织诗社等活动,想要尽情地享受这美好的春日时光。
江时皖这段时间又来大帅府做了几回客,每次来都会热情地邀约祝温一同出门游玩。然而,祝温一却总是委婉地拒绝了他。其实,留在大帅府的日子确实有些无趣,每天不是看看书籍,就是弄弄花草,以此来打发时间。但不知为何,祝温一只要一想到要和江时皖一起出门,心里就会涌起一种奇怪的别扭劲,让她无法坦然地接受邀请。几次被拒绝后,江时皖也察觉到了祝温一的态度,加上自已又忙于各种活动应酬,渐渐地,也就没有太多时间再来搭理祝温一了。
这天是周日,阳光明媚,祝温一早早地起了床,精心地换上了一条素白的洋布裙。那裙子的质地柔软而轻盈,裙摆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摇曳,仿佛一朵盛开的白莲。她对着镜子仔细地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裙摆,脸上洋溢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准备出门去。当她来到门口,向警卫询问是否可以用车时,警卫一脸歉意地表示,大少奶奶已经坐着汽车出门去了,若是祝温一要用车,须得等等或者他派人去告知少帅,让少帅想想法子。祝温一连忙摆了摆手,微笑着说:“毋须麻烦,我可以自已坐黄包车出门。”警卫听了,便立刻替她唤来了一辆黄包车。车夫是一位憨厚老实的中年男子,他恭恭敬敬地迎祝温一上车,待问明了地点后,便拉起车,一路稳稳当当地朝着儿善堂驶去。
儿善堂是一座简洁而温馨的两层楼建筑,墙体素白如雪,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明亮。建筑的一侧配有一个西式的草坪花园,花园里绿草如茵,鲜花盛开,五彩斑斓的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透过那镂空的铁栅栏,可以清晰地看见教会的修女们正陪着小孩子们在草坪上做游戏。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如同清脆的鸟鸣,在空气中回荡,让人听了心生欢喜。花园空地的另一头,摆放着两套桌椅,江执正坐在其中一张桌子后面,他的面前排着几个规规矩矩的居民,大家都静静地等待着,秩序井然。
祝温一刚走到儿善堂的门口,江执就看到了她,脸上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先是礼貌地和正在等候的人道了句不好意思,然后热情地将祝温一介绍给儿善堂的院长莉娜修女。莉娜修女是一位美国人,大约四十岁左右,她有着略胖的身躯,脸上总是挂着慈祥的笑容,那笑容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让人的内心瞬间变得柔软而温暖。她看到祝温一后,十分感激地走上前,给了祝温一一个热情的拥抱,嘴里还不停地说着“感谢主”之类的话。
尔后,江执微笑着让祝温一坐下来,原来他旁边的另一张桌子是特意为她准备的。江执照旧又向居民们再一次介绍她,大声地说:“这位祝温一小姐可是新来义诊的大夫,大家有什么不舒服的尽管找她。”话音刚落,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紧接着队伍便自动分成了两队,有一些人自觉地排在了祝温一的桌子后方。江执微笑着对祝温一说:“不用慌张,这些都是附近的居民,大多都是感冒发热、腹痛或跌打损伤等小毛病,奇难杂症是很少的。”祝温一听了,感激地看了江执一眼,然后悄悄地和自已说声“加油”,便定了定神,开始认真地为病人诊治起来。
她的第一个病人是一个小女孩,小女孩虚弱地靠在妈妈的怀里,面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微微发绀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发着低热,迷迷糊糊地瞪圆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痛苦和无助。祝温一轻轻地摸了摸小女孩的额头,又仔细地观察了她的面色和舌苔,然后温柔地询问小女孩的妈妈孩子的症状和饮食情况。一番望闻问切后,祝温一心中已有了定断,她轻声说道:“应该是小儿痢疾。”江执在一旁听到后,立刻问道:“原因?”祝温一不慌不忙地回答道:“多因外受湿热疫毒之气,内伤饮食生冷,积滞于肠中所致。”江执闻言,探过身子仔细地查探了一番,发现确实如祝温一所说,是小儿痢疾。他不禁暗暗佩服祝温一的医术,心想这城西的居民大多都是贫苦百姓,卫生条件不好,饮食也差,痢疾的患病率一直居高不下,这小女孩恐怕也是因为这些原因才染上了痢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