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爷病了,就突然病了。
平日里清瘦但十分干练的阿爷,多少年,似乎连普通的感冒、发烧都没有过的阿爷,突然就病了。从腊八节那晚吐了之后,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样子,拉肚子,腹泻的那种,然后就一直迷迷糊糊的睡。
第二天一大早,阿爸就赶早骑着自行车去找马大夫,马大夫是远近知名的好大夫,在这一点可是名副其实的名医。
进了诊所,马大夫正在给一位白胡子老者把脉,见阿爸来,示意阿爸先到一边等等。
那来看病的白胡子老者走后,马大夫把阿爸叫到跟前。
“准备后事吧。”马大夫开门见山说道:“阿爷不行了。”
“阿,阿爷,阿爷不行了?”常年在外奔波,见过多少世面的阿爸着实让马大夫来了一个当头猛喝,霎时感觉一盆凉水从头顶浇到脚跟,脸色煞白,说话也有些结巴了。
“嗯嗯,不是吃多了的问题,人老了,身体内脏都退化了,那么大的肉疙瘩,不消化是正常的。”马大夫说道:“真实原因是阿爷阳寿到了,怕是也就这一两天的事,左右捱不过后天。材都准备好了吧?”
“棺材准备好了,我前几年就画好在乡下放着呢。”阿爸知道,眼前这位马大夫最神的地方就是老人逝世前的预判,他说哪一天过世绝对不会过夜。
“昨晚看你们那么慌乱,我知道阿爷还有日子,就当面没说,四爷也年岁大了,我怕一下子接受不了,过了这一夜,大家也都有个思想准备,好接受一点。”马大夫转身从一旁拿起两包用土黄色草纸包好的药:“这两副止泻药你还是给阿爷吃了,估计昨天吃的太过油腻,吃了药阿爷少遭些罪。”
阿爸木讷地从马大夫手中接过药包,又听马大夫说道:“我这辈子,还没见过阿爷这样的情况,除了昨晚吐的那阵,后边的拉肚子,再就没造什么罪,老人中走的这么舒坦的这可是头一回见到啊。”
“多谢马大夫了。这药钱多少?”阿爸这阵才稍微回过点神来。
“两包草药,也不值啥钱,你拿回去给阿爷熬着喝了,估计阿爷再不会受什么疼痛,你们也不要刻意给他吃喝,他要了再说,阿爷要是睡着,就不要叫醒他,要吃、要喝的时候,他就自然醒了。明早就回光返照了。”
阿爸再次谢过马大夫,也忘了骑自行车,就耷拉着脑袋回家去了。
这一路,阿爸感觉似乎像红军翻雪山过草地一般的艰难,一路努力调整着自已的心情,阿爷,他的阿爸,那个曾经叱咤疆场的人物,那个远近受人尊敬的三爷,那个无论何时何地骨子里透着儒雅的父亲,如今就要走了,眼看着就要走了,阿爸心里五味杂陈,一切都感觉没了头绪,不知道接下来做什么,不知道如何跟家人说。
恍惚中,阿爸到了家门口,商店前往昔一堆一堆的人,今天也不见一个,就见阿妈从商店里迎了出来。
“大夫怎么说了?”
“没啥,你去把药先熬上。”
“我叫四阿爷先回去了,再熬夜把四阿爷也熬垮了。”
“好,好。阿爷这会怎么样?”
“一直睡着呢。老三照看着。”
“那好,你先去熬药,我等会就来了。”
“你去哪里?”
“......”
阿爸没有回答阿妈什么,就径直朝着四阿爷家走去。阿妈似乎明白了什么,鼻子一算也不多言,转身回屋去熬药了。
四阿爷家门口拴着一条藏民养的土狗,一见阿爸就汪汪的叫着,四阿爷应着狗叫,见阿爸进来了,就一直看着他进屋来到跟前。
“大夫说啥时候走?”
阿爸愣了一下,回道:“就这一两天。”
“没啥,好事好事。八十岁了,一辈子清清正正,就像个闲云野鹤一般,临了了也没受啥疼痛,娃娃,想开点,没有啥,这可是老天爷的眷顾啊。”四阿爷似乎并没有什么悲伤,反倒有太多释然。
“嗯嗯,就是,马大夫说他还没见过阿爷这么顺当的。”
“那就看去,我睡一会。有啥事叫我,记住啊。”
阿爸答应着出来了,心里不知怎的也一下顺畅了,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整个上午,阿爷一直都是呼呼地睡着,三叔不明所以,还以为阿爷没啥事了,也就有一阵没一阵的打着盹。
中午,娃娃们还没进门,就听三叔在里院门口扯着嗓子喊:“大哥,嫂子,阿爷醒了。”
阿爸和阿妈忙跑进里屋,但见阿爷似大梦初醒一般,反倒问大家怎么了。
阿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