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午夜，丧铺里静悄悄的，阿爸和三叔不知什么都歪着头靠墙睡着了。累了一天的阿妈也打着盹，挨着一旁的柱子睡着了。

院子里来奔丧的、帮忙的人们，早就回家了。

成娃此时倒是没了睡意，感冒似乎已经好了，但浑身还是没有力气，他就索性躺在秸秆上，看着灯泡发呆，心里还在想着拉姆东珠，他的第一个“尕联手”。

成娃想起，拉姆东珠的阿爸是个瘦高个子，皮肤和拉姆东珠一样黝黑的汉子，第一眼见他的人，不免有些怯生生的。

成娃记得那是拉姆东珠和老阿奶来家里见过阿爷之后的第三天，拉姆东珠的阿爸就骑着一匹棕色的马，驮着一只才杀过清理好的羊来的他家。

当时院子里就只有成娃和妹妹红莲两个人，成娃正拿着一截从废旧扫把上折下来的竹子，蹲在地上给红莲画鸭子。无意间瞥到门口有个藏族人下了马，牵着进了大门。

“阿克，你找谁？”成娃记着阿爷教过他，要称呼比阿爸的小的藏族男子为阿克，就和汉语里的叔叔是一个意思。

来人笑着回道：“三爷的孙子就是懂礼貌，你是成娃吧？”

成娃打量着来人，不由得有些生怯，忽又想到这是在自已家里，有什么好怕的，这才壮着胆子回道：“你是谁？”

“我是拉姆东珠的阿爸。”

“拉姆东珠？”成娃一下兴奋起来，之前的怯意全无：“他来了吗？”

“他和他的阿依在家呢，今天还来不了。”拉姆东珠的阿爸说道：“你就叫我阿克朱秀，你们家里大人在吗？”

“在呢，阿克朱秀，我去叫。”一听拉姆东珠没有来，成娃多少还是有点失望。

不一会，阿妈领着成娃从屋里出来，笑脸迎着，显然成娃已将来人做了介绍：“你是朱秀吧？”

“是的是的，嫂子，我是拉姆东珠的阿爸，我叫朱秀次力，你叫我朱秀就好了。”阿克朱秀说着从马背上取下一个袋子：“我阿爸班玛和三爷是老卓博了，阿妈让我来的时候一定要把这只羊拿过来，嫂子你一定要收下，不然回去我又要挨骂。”

“这怎么行，平白无故的收你这么大的礼。”阿妈忙推辞道。

“嫂子，你要收下，我还有事要麻烦三爷呢。”朱秀次力说着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能来我家就是最大的礼，还拿羊干撒。”阿妈连忙使唤成娃：“成娃，快去里屋把你阿爷叫来。”

朱秀次力也不管阿妈的推脱，就抬着羊进了屋门，直接放到木柜上。

阿妈招呼着朱秀次力坐在沙发上，倒来一杯清茶，又去商店端了一盘瓜子来。

适才阿爷和成娃也都进了屋门，阿爷说道：“阿克班玛的儿子都这么大了，上次见你还是八九年前了。”

“是的是的，三爷，那时候我还没结婚呢。”朱秀次力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

藏族人坐牧场的，长年累月在草原以牛羊为伴，很少和人打交道，所以不善交际。

“成娃，你带着红莲去院子里玩，我和你阿克有事要谈。”阿爷叫成娃带着红莲出去了，复又说道：“朱秀侄子，你能来我很高兴，前些日子我见了你阿妈，老人家的一点心愿，你可要放在心上”。

“三爷，说实话，我这次来就是阿妈的意思，我不知道你们一家回了县城，之前一直想着去看看你，可就是抽不开身，这一耽搁，就是八九年的时间过去了。”牧场上呆久了的藏族人，说话也是直来直去：“阿妈说让我无论如何来看你一趟，说是你有事要给我说，她自已也没说什么事。”

“朱秀，我们汉人有句老话说，百善孝为先，意思是无论你是多大的善人，只要你不孝顺，那就谈不上什么善不善的。”阿爷慢条斯理的说道：“我知道你是个听话的孩子，在老一辈人眼里，听话就算是孝顺了。”

朱秀次力听着阿爷讲话，不住地点头表示赞同。

“但是，你阿妈有个心愿，你知道吗？”

“不知道，阿妈这辈子，除了阿爸走的早，有些遗憾，再也没有给我们说过什么大的事情。”

“你阿妈为人豁达，以前有你阿爸在，她什么事也不用操心，现在，你都快三十岁了，这么健壮能干，她肯定是心满意足的。”

阿爷顿了顿既又说道：“你就没看出来，她的心思在你儿子，拉姆东珠身上？”

“拉姆东珠？！”朱秀次力听到这里略显吃惊。

“对，你阿妈的心愿，就在拉姆东珠身上。”

“拉姆东珠好好的啊，他还小，也没到说媳妇的年纪，阿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