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砂砾路上颠簸，司机因为一边说着话一边开车，速度明显慢了很多。

“只到喝到半夜，朱秀半醉了，这才对我说，这次他没有拗过媳妇，媳妇多年没有回过迭部娘家，就带着一起去了，牧场托给族里的兄长，去的路上倒没什么。但他们在回来的路上，媳妇说要去方便一下，朱秀就和孩子等着，可是左等右等不见回来，他就循着媳妇走的方向找去，却看见两个回族打扮的男子把他媳妇绑了，嘴里还给塞着一块布，正准备施暴。忽然一抬头，见人高马大的朱秀过来，顿时慌了，忙提着裤子跑了。虽然那两个贼人没有得逞，但可把朱秀媳妇吓坏了，像丢了魂一样，喊她半天才像被吓了一跳似的，啊的应了一声。”

司机说话间，车子到了终点，成娃忙说开了一路累了，先休息一会再卸车。

司机似乎也想把故事讲完，就停了车，下车后找了块草坪席地坐下来，成娃跟着坐到司机一旁，就听司机继续说道：“其实，朱秀他们怕误事，前一天就回来了，但当时他媳妇那个样子，他就把赶来的牛归了圈，又带着媳妇和孩子到了你们县城的那个房子。”

“你们不知道，朱秀次力的媳妇可是迭部大家族头人的独女，头人一家特别疼爱，家里从小娇生惯养，后来朱秀跟着他阿爸去了此头人家里，没想到两个人一见面就喜欢上了，朱秀家也是这车巴沟的富户，尤其朱秀的阿爸，那在迭部那一带可是有名望的，所以后来去提亲，迭部头人就答应了，把女儿嫁给了朱秀，到了朱秀家，虽然做了些农活，但是哪里受过什么惊吓，这一吓，整个人就有些痴呆。不过半年后就好了，但就是无论如何也不来车巴沟了，执意出家了。他媳妇出家后，朱秀整个人就像泄了气一样，蔫了，整天无精打采的，日日与酒为伴。再后来，听说一个人走进了山林里，再也没有回来，至今没有音讯。”

司机讲到这里，纯真的少年早已是泪流满面，成娃颤抖着问道：“叔叔，那他的孩子呢？”

“那个孩子，我最后一次的去的时候他就坐在牧场栅栏旁，对了，他还在一旁的木桩上刻着拉姆东珠四个字。他让我给他点钱，他说是他要去读书，牧场里的牛羊都给我。我哪能做昧良心的事，我给他说，不要紧，我供他读书，以后只要缺钱就来临县唐格川找我仁青，牧场我帮他守着。他当时也没说什么，就说给他点钱，我就把身上左右的钱，加起来大概有一千块的样子，都给了他，然后他就给我磕了头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后来，我家里老人都年纪大了，就我一个儿子，我两头顾不过来，就把牧场租出去了，又专门去银行开了个户，把这些年牧场的收入的钱都存到一起了。再后来，我就买了这个小货车，开了一家卖三合板、乳胶、石灰、油漆等杂货的铺子，顺便也帮人简单的装修房子。”

听到这里，成娃的眼里才有了一些希冀，他抹了泪水，也不多说，准备付给司机车费。

司机这才说到：“孩子，你不用给我给钱，虽然我和你阿爸不熟悉，但我知道你阿爷，你家里都是好人，不瞒你，我这次也是你阿爸专门找我来托我拉你们到这的，你和朱秀次力家的关系我也知道，你阿爸不然我告诉你是他专门找的我，他给我说，他这些年欠你一个了解真相的机会，他只是怕影响了你的学业，现在你初中毕业了，有空闲时间了，也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了，你阿爸说，是该让你自已弄清楚事情的时候了。”

成娃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他喃喃的说道：“原来，阿爸一直都知道，原来阿爸一直都爱我。”

“傻孩子，谁家的父母不爱自已的孩子呢？你们读书人，更是应该明白我们这一代做父母的，尤其是做阿爸的，很多事情都是有口说不出来的。好了，牧场就在前面，东西一会再卸，走，我们先去牧场转转。”

成娃抹干眼泪，起身跟着司机，顺着小路往里走去。

成娃看到，到了砂砾路的尽头，也就再没有庄稼地，接着是一片茂密的松树林，过了松树林，突然豁然开朗，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场蔓延开来，草场周围还有木栅栏围着。

不远处，到了牧场入口，成娃一眼就看见牧场入口右侧的木桩上，歪歪扭扭的拉姆东珠四个字，成娃记得，这几个字，当年还是他问了阿爷之后教给拉姆东珠的，拉字的提手旁，还是写成了两横一竖，没有钩，东字下面的小钩也是直的，正是拉姆东珠的字。成娃一下子想起了儿时的情景，不禁破涕为笑，扭头对司机说道：“叔叔，这就是拉姆东珠写得，我教他的时候，他干脆不会写那个钩。”

“好，好。你们随便转转，我去打个招呼，一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