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随本宫进宫,把这个呈给陛下。”
白茶捏着罗带打了个结,喉间动了动:
“前儿个听府里的管事说,陛下连龙袍都改了窄袖...”
话未说完便被李孟姜抬手止住。
暖阁外传来更夫打更声,已是戌时三刻,她望着窗外模糊的宫墙影子,想起上月在感业寺见到的李治
玄色常服下露出的中衣领口,分明补了三道针脚。
“去把石青翟衣找出来。”
李孟姜起身打开樟木柜,樟脑味混着旧年薰香扑面而来,
“明早要去长乐宫请安,别让王皇后挑了错处。”
第二日辰时,马车停在玄武门外。
李孟姜隔着轿帘听见兵器碰撞声,想起贞观年间随太宗出巡时,父亲总把她护在亲兵中间。
如今父亲的灵位供在家庙,她却要带着《孝德颂》去见那个曾追着她喊 \"阿姊\" 的少年天子。
长乐殿内,王皇后捏着《孝德颂》卷轴轻笑:
“长公主好文采,这 '' 孝感天地 '' 的典故用得妙啊。”
珍珠垂帘后,她的目光落在
\"虞舜父顽母嚚\" 几字上,指尖敲了敲桌沿,
\"只是不知陛下见了,会不会想起感业寺那位...\"
\"皇姊\"
殿外传来李治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他穿着浅黄常服,腰间只挂了块羊脂玉佩,见李孟姜在座,眼中一亮,
\"正想差人请你,昨儿批折子看到 '' 孝治天下 '' 四字,忽然就想起你写的《女则注》。\"
李孟姜行过礼,示意白茶呈上卷轴:
\"臣妹近日有感而发,写了篇《孝德颂》,还请陛下指正。\"
她留意到李治袖口的补丁
果然如密信所言,为筹军费,皇帝已以身作则缩减用度。
李治展开卷轴,目光在 \"立身行道,扬名显亲\" 处顿了顿。
殿中寂静,唯有鹦鹉在檐下啄食的声响。
李孟姜想起十二岁那年,她在弘文馆作《春赋》,太宗看完递给李治:
\"你阿姊的才学,不输须眉。\"
此刻的李治,神情与父亲如出一辙。
\"好!\"
李治突然出声,惊得鹦鹉扑棱翅膀,
\"正愁如何让宗室明白忠君即尽孝,皇姊这文章来得太及时了。\"
他转头吩咐宦官:
\"立刻着人抄录百份,发往各府衙学宫,就说这是朕亲批的教化范本。\"
王皇后在旁笑道:
\"长公主真是陛下的肱骨之臣,这文章既能正纲常,又能...\"
她忽然掩口,转而去拨弄案上的博古架。
李孟姜听出话中未尽之意,目光却落在李治腰间玉佩
那是贞观二十二年她送的生日礼物,绳结已磨得发亮。
\"皇姊可知?\"
李治忽然靠近,声音低了些;
\"梁建方的军队至今缺三千件棉甲。
朕昨日翻遍内库,竟凑不出十匹完整的蜀锦...\"
他指尖摩挲着卷轴边缘,
\"若能借《孝德颂》让宗室贵胄主动捐输...\"
铜漏滴水声清晰可闻,李孟姜看着李治眼下的青黑,忽然想起玄武门之变那年,她抱着年幼的他躲在藏书阁,听着宫外杀声震天。
此刻的皇帝不再是记忆中拽着她裙摆的孩童,而是需要她用文章为他铺路的君主。
\"臣妹府中尚有百顷良田,\"
她解下腕间玉镯放在案上:
\"明日便着人典卖,先凑三万贯军费。\"
李治看着玉镯,喉结动了动。
那是贞观年间韦贵妃赐给李孟姜的及笄礼,曾是他儿时最羡慕的物件。
\"皇姊...\"
他伸手想握她的手,却在触到翟衣刺绣时顿住,
\"待西疆平定,朕定要陪你去九成宫,就像... 就像父皇在世时那样。\"
李孟姜笑着应下,心中却清楚,有些时光终究回不去了。
从她决定将《孝德颂》作为投名状的那一刻,便深知君臣之礼已重于姐弟之情。
但只要这篇文章能解李治燃眉之急,能让他在朝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