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她上大二,过去的时候,听她说谈了男朋友,做了游戏主播。
季檬安静了一会儿,屋子里只剩下搬东西的动静。
她犹豫了很久,轻声:“你好像...从来没跟我说过,高一那年你家里发生了什么...”
沈鹤霄顿了下,声音也很低,回头看她一眼,“你想知道的话。”
“我可以跟你说。”
季檬说:“也还好,你不想说就算了,反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
想到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她又安慰道:“没事,现在生活很好就行了,都已经过去了。”
沈鹤霄又把两摞书放进箱子,缓缓开口。
“其实也没什么。大概小学六年级,我当时的父亲意外知道我不是他的孩子,是我亲生母亲...跟其他人的。再之后,他又没了工作,开始酗酒丶打牌,喝多了回家会打人,还被牌桌上认识的人学着吸.毒。”
他六年级那年,爸爸突然阴沈着脸回家,把妈妈拉进卧室。
那是沈鹤霄第一次在家听到打骂和摔东西的声音。
其实,无论是生物学上还是心理上,他都不认为那人可以称作他的父亲或是爸爸。
小时候,他家里虽然不算富裕,但爸爸有个国企的工作,妈妈是全职主妇,一家人也算是其乐融融。
从那天开始,一切就变了。
他晚上意外听到他们吵架的内容,才知道自己不是那人的孩子。
没过几天,因为醉酒多次旷工,那人又失去了工作。
那人把失业的原因也归结到妈妈和他的身上,从此一蹶不振,用家里的存款酗酒丶打牌,认识了一群混社会的狐朋狗友。
每次醉酒回家后,那人对妈妈的打骂侮辱也变本加厉。
妈妈也觉得这事是她不对,至少不应该隐瞒,所以任打任骂,从不还手。
沈鹤霄当时年龄太小,想保护妈妈,但力不从心,只会一起被那人打骂,喝醉的人下手没轻重,到现在那些伤疤还很清晰地留在他身上。
几年时间,他听遍了这世界上最难听的侮辱和诅咒。有针对妈妈的,也有针对他的。
再长大些,那人经常十天半个月不回家,母亲为了养他,也开始出门打工。
很长一段时间,家里基本上都只有他一个人。
妈妈也承受着精神和身体双重压力,有时情绪崩溃,会大哭大喊着对他说:“我就不应该生下你,如果没有你,一切都好好的。”
沈鹤霄回忆着,继续简短地概括:
“我高一的时候,先是亲生母亲不堪压力,在我上学的时候开煤气自杀,两天之后他吸.毒的事又被警察查到,逃跑的时候出车祸了。”
当时的警察和社区工作人员都很专业,为了保护他,没有让这事发酵扩大。
邻居都不了解具体情况,学校里,也只有校领导和班主任知道。
说实话,出事的时候他反而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没有伤心难过,也没有解脱的感觉。
也许是家里那种状态持续了太多年,早就麻木。
他不知道生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偶尔想不明白的时候,会去天台坐很久,思考生死丶思考人类和宇宙丶思考自己是否有必要继续活着。
直到父母相继离世,他麻木地被警察带走丶被询问了解情况丶被送去福利院丶再遇到现在的养父母。
......
两段话就概括完,季檬看着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她也可以简单地把家里情况概括为:父母出国之后离婚,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把她交给亲戚抚养长大。
但其中省略部分的那些酸楚,只有她自己知道。
比如,小学的时候,她会因为亲戚的一句话难过,会深夜偷偷哭着背诵爸爸妈妈的电话号码,拿出他们买给她的玩具。
会借用姑妈的手机,给他们发很多短信,但大多石沈大海。
后来上初中,可能是压抑太久,她的叛逆程度比一般青春期少女要严重许多。
想等来爸爸妈妈的电话,哪怕是训斥她一顿也好。
可是,最后只等到了姑妈们对她的训斥,说她不听话丶不懂事。
再后来,她懂事了,但那些回忆,也成为永远挥之不去的阴影。
......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自己,还是脑补了沈鹤霄省略掉的内容,季檬鼻子一酸,眼睛也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