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地把衣服递给他,“去更衣室试穿一下。我们还有几件工作衬衫,也许更合你的口味。”
一想到要在公共场合脱下制服,卡尔又感到一阵焦愁。在军营里,跟别人一起换衣服是家常便饭,但在这里,他感觉像是在抛弃自己的一部分,而这部分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准备好放弃。
“我……一定要换上吗?能不能直接把它买下,不去试穿?”卡尔接过衣服,光滑的布料在他长满老茧的手上感觉很凉。他微微垂头,抬眼望向他的朋友。
“继续吧,”安德烈斯催促道。“如果我们不知道它是否合适,我们就不能买任何东西。”
科勒夫人仍然挂着微笑,但脸上却闪过一丝其他的神色——也许是不耐烦,也许是一丝怜悯。卡尔咬紧牙关,他深悉自己的郁怒即将爆发。
他来这里不是为了让人怜悯。他不是什么需要修补的破玩具。他是卡尔·施瓦茨,是士兵,也是一个人。
更衣室很狭窄,还有一种消毒水的味道。卡尔·施瓦茨最终还是忍让了一步。松开腰带,单手解开制服上的六颗纽扣,褪下外壳,把他的骄傲挂在挂钩上;随后他拉开吊裤带,军裤垮下,到小腿处,又脱下最后的打底灰衬衣。此刻,他暴露无遗,不仅身体上,而且情感上也被剥得一丝不挂。
白晃晃的灯似乎放大了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疤,卡尔把脸凑近墙上的小镜子,端视与轻抚他左脸上微微凸起的那条细长的灰白色刀疤——那是他在波兰战役中留下的。
穿上新裤子,金属扣的微弱铿锵声响着,他拿起了递给他的工作衬衫。衬衫是暗绿色的,就像一潭死水的颜色。仅有一个左口袋放笔,没有勋章,没有能插放手榴弹或地图的大口袋。只有布料,毫无用处。它不适合……呃,除了科勒夫人所说的这种所谓的平静的“日常生活”之外的任何场合。
衣服很轻盈,就好像……什么也没穿,这种不熟悉的宽松感觉很奇怪,几乎是颓废的。他低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姿势僵硬的士兵也像个眼神忧郁、过往不堪的陌生人一样看着他。
卡尔走出试衣间,高大瘦削的身躯上贴着利落、剪裁合身的便装,安德烈斯上前为他打上了黑色的领带。他觉得自己像一头披着羊皮大衣的熊,十分拙笨。
“怎么样?”安德烈斯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镜子里的他不置可否。“这……不一样,”卡尔没有否认。“感觉就像我什么都没穿一样。”
“那可能是因为你习惯了制服和装备的重量,”安德烈斯理解他。“但来吧,让科勒夫人看看你穿着它们的样子。”
卡尔无奈地叹了口气,朝店门走去。科勒夫人对他微笑,这次她的笑容是真诚的。
“啊,冯·施瓦茨先生,”她热情地打招呼道。“您穿这身衣服看起来非常英俊、出众。深棕色衬托出您白净的皮肤,而暗绿色工作衬衫则给您一种适合您的权威感。”
骗子,你这个骗子,为了能推销东西,什么谎话、赞语都能说出来。“感觉……还行吧。”卡尔不自然地把手抓握到另一只手手腕上。
科勒夫人迅速拍了拍手。“非常好!那么,买两套吧?或许再配一条新皮带?我们还有一种漂亮的藏蓝色衬衫,也许您更喜欢。”
想到有更多衣服、更多选择,卡尔就头晕目眩。他来这里不是为了玩装扮游戏,他不是个任由小女孩打扮的洋娃娃。他只是想要……他到底想要什么?回到他几乎记不清的生活?
“不,不用了,”他说,“一套就足够了,谢谢。”
“你确定?”安德烈斯把头探过来。“必须买两套,你还有几天才走呢,你需要换洗衣服。然后再买顶新帽子吧,一顶漂亮的软呢帽会和这身衣服很搭……别担心,这些额外的支出由我承担。”
“不,”卡尔说,语气比预想的要硬。“一套——就够了——安德烈斯,我很感谢你的好意,但我能应付得来。”
他不确定自己到底在管理什么,但想到自己要成为高中同学安德烈斯·弗里德里希的“施舍对象”,他就无法忍受。
钱币宛如枯树叶一样干干巴巴的,卡尔付过钱,大步走出洛伦兹的商店,手里拿着装着新衣服和旧军服的牛皮纸袋。身着新衣服后,他觉得自己像个骗子,一个冒名顶替者,而当他被困在战壕里时,这个世界已经向前发展了。
“你还是那么固执,不是吗?”安德烈斯笑了,声音里带着一丝好笑。“从高中到现在,一直没变。”
卡尔无视这玩笑,他的慌乱比纸袋里的衣服还要重。
“我们可以走慢一点的路回去,在河边散步会让你头脑清醒。”
“我不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