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斯勒高举手臂,同时吹了声哨子。士兵们迅速聚集起来,有几个人还在想着他们的战利品。
“我们将在二十分钟内出发,”他接着说道,“情报显示,西边约十公里处有大量敌人。我们将与穆勒上尉的连队联合发动协同攻击。”
士兵们全都立正站好,听着长官的命令。
“有什么问题吗?”凯斯勒扫视着面前的众人。他的目光落在卡尔身上,卡尔站在队列略后的地方。
“中士冯·施瓦茨,”他出乎卡尔意料地说道。“眼睛怎么样了?”
离谱,怎么被单独揪出来问话了?卡尔额头冒出了汗珠。他没想到会被问到这个问题,“没事的,长官,”他强颜一笑。“在康复中。”
指挥官点点头,便向别处看去。“很好。我们现在不能有任何软弱。我们需要每个人都保持警惕。”他转身对着队伍说道:“解散!利用这段时间做好准备,然后休息一下。二十分钟后我们将出发。”
解散后,卡尔在一棵大橡树下找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这棵橡树在战斗中曾充当他的盾牌。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解开眼睛上的绷带。
他掏出一面双面镜,背面印着战时宣传语“小心,敌人能听到”(这面镜子他经常用作信号镜发送信号,现在终于回归了它的本职工作)。卡尔单手把它打开,受伤的、通红的眼球模糊地盯着他——虹膜上有一个灰蓝色的扇形区域,颜色较浅。正如医生所说,这是虹膜受损和色素脱落的结果。
柔光果然对伤眼来说也依旧刺激,卡尔把绷带缠了回去。
真是……太难看了,不仅如此,左眼还十分畏光,对光线太敏感了,也什么也看不清,他的眼睛估计不能恢复如初了。也算是一个永恒的战争纪念品了。
“太好了,”他低声嘟哝道,声音里满是愤慨和自怜。“只不过是又一个没用的装饰品罢了。”
卡尔踢了踢附近的泥土,把树叶踢得四处飞散。糖块的甜味仍在他嘴里萦绕。他紧紧闭上那只好眼,透过树叶照进来的阳光在他的眼皮后面变成了刺眼的、愤怒的红色。
他想起了灼热的疼痛、白色的闪光和鲜血。医生说他没有完全失去眼睛是个奇迹,但这个奇迹又有啥用?
但未等他愤世丧志完,他们又该集合了。这二十分钟过得竟是如此之快。再次开始步行军。他们拥有的车辆并不多,并且在林地内不便行驶。
卡尔和他的小队一起跋涉前行,钢盔的重量压在他的头上。他松开下巴带,将钢盔暂时摘下,露出了垫在脑袋上的野战帽。钢盔下叠个帽子能舒适点,很多人都这样做,卡尔也不例外。凉丝丝的风吹拂在他汗湿的脖子上,很舒服。
但士兵们骤然又停了下来,卡尔差点撞到前面的人。随后他听到军官的喊叫声——“计划有变,情报显示敌军兵力比预期的要大。穆勒上尉的连队将占领北翼,而我们将采取另一条路线,前往南方发动突袭。记住,保持安静是关键。我们不想在袭击他们之前惊动他们。”
背着满背携行具,又要绕远路,不敢有怨言,因为军官也是为了大局着想……战友们离开主路,森林变得更加茂密,让林间小路陷入永恒的暮色中。盘根错节的树根在脚下扭动,阳光几乎无法穿过浓密的树冠投进来,只透下诡异的绿光。
“感觉还好吗?施瓦茨!”汉斯用耳语朝卡尔叫道,他估计以为这样就不会被别人听到吧,真笨。
“有点累,海因里希。多走了这么多路。”
“是的,我也是,”汉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不过,至少我们不会被困在主干道上,像坐着的鸭子一样。突袭听起来好多了,不是吗?”
卡尔嗯了几声作为回应,不想耗费精力说出完整的话。持续的警惕、装备的重量以及眼睛的钝痛都在消耗他本已不多的体力。他每迈出一步,眼睛都要痛一下,感觉他的左眼变成一个被吊着的水球,荡来荡去。
他把野战帽拉低到额头以下,想从令人压抑的树冠中寻找一丝阴凉。
士兵们成功抵达指定地点,一路无阻。远处,一座着火的村庄升起浓烟,淡蓝色的天空映衬着一缕缕黑色烟雾。准备开始战斗。
仿佛是事先安排好的;远处传来了第一声枪响,收到信号,然后是“万枪齐发”。戴着钢盔的美军士兵在临时路障后开火还击,树枝上的树叶像不受欢迎的五彩纸屑游行一样向他飞来。
就算是盲目射击也能打死几个,卡尔身边的一名士兵倒在地上,胸口一片鲜红。他把身子伏得更低,随后他看到了——一辆燃烧的马车后面闪过一丝动静。一名敌人躲了起来。
卡尔毫不犹豫地开枪了。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