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妹子害怕了
父女俩赶到医院时已经是下午,老人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被送回了普通病房。已经经历过目睹母亲离世这种事的弥叶很清楚,从重症监护室转回普通病房只有两种结果,要么脱离危险,要么已经无救。后者再说直接一点,就是等死。
病房里异常热闹,除了爷爷,还有纷纷赶来的邻里和奶奶的兄弟姐妹。自从弥叶跨入房门那一刻起,所有人的视线就一刻不离她,有人在轻声和她搭话,她却只知道木讷地点头摇头。
三浦寺礼貌地和周围人打了招呼,才来到老人床边,站到女儿身后。
看着病床上的奶奶,弥叶心疼得呼吸都有些紧促起来。明明是那么慈爱的面容啊,怎么会变得这么憔悴,憔悴到可怕呢?
氧气瓶里发出的闷响与老人沈重而吃力的呼吸声贯穿了整个寂静的空间,大人们看着弥叶低下头,把嘴凑到奶奶耳边。
少女的声音轻得仿佛夏夜里孩提的呓语,嘴角挂着一缕笑,薄唇缓慢地翕张,仿佛在诉说一则漫长的故事。
弥叶没有在奶奶面前流泪,而是将孩提时奶奶给她讲过的故事再说给奶奶听。她知道,奶奶很多故事的主角都是她自己,抑或是母亲。弥叶也听说过,人将离世时,自己这一生的种种经历便会像放电影一般在脑海中轮番闪现。她只想帮助奶奶想到更多快乐的事,跳过那些不开心的事。
父亲在一旁同奶奶说了几句后又陷入沈默,大概是想说的太多,反而一句也说不出了。
于是弥叶继续坚持了自己的工作。
不知是听到了孙女的话还是因为身体太过脆弱,老人紧闭的双眼里开始溢出透明的液体,起初很少,渐渐地却越来越汹涌,不一会儿便染湿了本就惨白如纸的脸。
弥叶感觉那只皱巴巴的手将她的手心越握越紧,像是再做最后一分挣扎。
爷爷别开了头,转身朝窗户边走去,在离奶奶很远的地方才停下,默默无声地盯着街市上来往不息的车流。
雨停了,窗外的世界仿佛被泪水洗刷过似的。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味道,或者说,雨的味道。
弥叶明白,她最害怕的那一刻就要到了。
她开始拼命叫奶奶,父亲也叫出了声,老人缓缓张开眼睛,双眼无神地盯着父女俩,渐渐地,弥叶看到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开始放大。弥叶把没有被奶奶握住的那只手伸入嘴里,咬住指头,肩膀猛烈抽搐起来。
瞳孔如在宣纸上晕染的墨一般散开,不久后,老人永久地合上了双眼。
病房如一片沼泽,阴郁死寂。
父亲伸手揽住了弥叶的肩,然而她依然咬着指头,一声不吭。
一阵酥麻感侵上大腿,毫无预兆地,裤包里的手机发出了震动。弥叶不加理会,继续望着奶奶的睡颜,然而震动却完全没有停止地迹象。她烦躁地将手机从裤包里掏出来,正欲按挂断键关机,来电显示却霸道地钻入视野,给她送上不小的一惊。
轻轻挣开父亲的手臂,弥叶拿着手机起身,在所有人都埋头默哀时,如离弦的箭般一头冲出了病房。
一口气跑到医院顶楼的天台,她才有了按下接听键的机会。好在,即使她耽误了这么久,来电人也没有中断拨号。
来电接通,把手机凑到耳边,完全没给来电人出声的机会,弥叶便像个孩子似的,“哇”一下放声大哭起来。
“少年你马上来别府让我揍一顿然后请我吃寿司吃到死好不好来着——”
没有停顿的超长句,弥叶完全是在卯足力气后用凄厉的哭腔一口气唱出来的。
不知是不是被她的阴阳怪调吓唬到了,手机那头沈默了好一会儿,才飘来少年难得稳重的声音,“好,吃到死。”
弥叶冷不防楞了一下,涕泪纵横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啊? ”
“啊什么啊笨蛋!”丸井突然放大声音,“我在列车上了。”
“什……什么?”
“来别府请你吃寿司。”
弥叶感觉一道天雷从天而降。
但下一秒,心脏开始因为天雷而升温,超速升温。
上一秒,眼前的世界还是漆黑一片,现在却出现到了一簇灼眼的光。
“喂,少女,怎么不说话了?感动到了吗?”
“……可是你的课程……”
“明天就是周六啊笨蛋。”
“咦……”
“况且,请两天假又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