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框上,不止被谁刻上了一个小小的标记。丁隐站在绵娘家门口,打量着,眯起眼,像饿久了的掠食者忽然发现了猎物,血腥的獠牙暗处悄然绽开。
这标记自然不可能是绵娘自己刻的。只可能是盯上绵娘的凶手刻的,作案前踩点,在即将下手的住户家门口做个标记。
凶手即将猎杀绵娘,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食物链上的猎杀与被猎杀,层层递进,始终有更高一级的掠食者在悄然等着。
“哎呀呀,隐娘妹妹。”……
“好妹妹,你在门口干站着发什么傻呆呢,快进来,饭菜已经热好了,咱们快用晚饭吧。”绵娘接过丁隐怀里的被褥,热切招呼着就进屋来,圆润的孕肚里一个可爱的小生命酝酿着,满脸幸福的笑容,满满都是初为人母的幸福光辉。
秋雨纷纷的时节,微寒。
屋子里明黄色的灯火绰绰约约,隐隐约约,饭菜的馨香笼罩着年轻母亲悉心装扮的家。
“夫君托人传信回来,说是一定赶在我临产前回来,到时若是男胎,就叫伯庸,若是女胎,便唤作静姝,隐娘妹妹,你觉得怎么样啊?……”
“都好。”大概失去过的总是格外痛心,丁隐听着绵娘话语间洋溢着的满满幸福,默默捏紧了手里的竹筷。
有她在这儿守着,她倒是看看,哪个不长眼的今夜能动得了这对母子。
夜,未深。
曼陀罗华黑暗中绽放如火如荼,血一般的颜色,猩红而妖冶。
王朝马汉的紧急讯息已传回开封府,驿馆灯火通明,经由包公与公孙师爷等的商议,由带刀护卫展昭率领一干腿脚利索的官差,快马加鞭,乘着夜色,紧急赶往青石巷。
沿途一干街坊尽被惊醒,鸡飞狗跳,八卦的长舌妇人们又开始议论纷纷,猜测着哪家出了事儿。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青石巷已陷入沈睡,安然的夜,万籁俱寂。
刻着标记的门框,残留着饭菜馨香的客厅,布艺窗帘,温馨而淡雅,满满都是年轻母亲的巧心,然后是卧室,年轻母亲的就寝处。
夜,渐深。
卧室的窗户纸悄然破开,一根细细的竹管穿过缝隙刺入,管口迷烟猩红,轻轻曼曼,无声无息,不多时便将整个卧室萦绕在内。
没多一会儿,床上翻来覆去的窸窣声响没了,只剩下绵长而清浅的呼吸声,年轻的母亲,沈沈地睡了。
恰如整个夜安然的中牟小县城,昏昏沈沈,已彻底归入黑暗的深渊。
黑衣人穿梭黑暗夜色,身手轻巧,谨慎恰若草上飞。
穿过客厅来到卧室,待到卧室在迷烟作用下彻底陷入沈寂,方才悄然显出身影。
他隐绰的身形立於床前,隐於夜色,如同黑夜中鬼魅。
呈亮的剖刀已不知宰割了多少母亲婴孩的生命,逃脱了多少次地方官府的追踪调查。
剖刀撩开床帐。容貌温婉,神态安详,年轻的母亲捂着孕肚睡得正香。
黑衣人拿开年轻母亲覆着孕肚的手,亮出剖刀,在孕肚上方大致比划了下,后方阴测测的女声拔地而起:“等你好久了,怎么才来?”
青石巷被官差团团包围,邻里街坊在吵嚷声中惊醒,整片居民区很快灯火通明。
火把照亮黑夜,火把燃亮大半边夜空丶
庭院里的曼陀罗华怒放得火一般绚烂,血一般妖冶。
展昭带领一干官差十万火急破门而入的时候,屋子里还残留着迷烟的香气。
再冲进卧室,卧室里身怀六甲的孕妇绵娘已经没了,床铺是凌乱的,卧室是空荡的,卧室的门大开着,卧室竹制的地板上,大滩大滩血迹猩红得直刺人眼球。
“大人,咱们现在是……”
“传令下去,封锁整片街区,掘地三尺也要将孕妇绵娘搜救出来!人命关天的事,务必要快!”
“是!”
“另,全城通缉,调遣官兵搜捕丁氏医女,一旦寻到,当场拿下!”
“是!”
“不过,大人……”有官兵小心翼翼上前请示,“若是那丁氏负隅顽抗,咱们手下兄弟是……”格杀勿论呢???还是格杀勿论呢???
那双似蕴含了整片江南的烟雨风情的双眸又浮现在眼前,太过纯净的眸子,太过完美的伪装,以至於很难让人相信如此一位纯白的素人会手染血腥。
展昭略略迟疑了瞬间,无意识捏紧了剑柄:“她是聪明人,知道顽抗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