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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州副本(二)

陈州副本(二)

陈州……

陈州大旱,安乐侯奉旨放赈,距今已过去大半年之久,想来应该已经安抚下陈州的灾情。

又怎会有难民逃出陈州,逃亡至此?

“还查到了什么?”

“还……”那书吏模样的开封府文员,看了一旁的展昭一眼,支支吾吾地,不敢往下说了。

“当着我和展大人的面,有什么踟蹰的,继续!”公孙先生不悦斥道。

“先生可听说过陈州阮红堂?陈州高官私设来炼仙药的处所,有传闻说阮红堂活取孕妇的骨肉来炼仙药,隐医女就是从那儿逃出来的!”

开封府的执法机器不是吃素的,劈里啪啦将调查到的情报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完,那文员看也不敢看展昭和公孙策的脸色,连滚带爬逃也似地退下去了。

“展护卫……”

陈州放赈的是安乐侯,也正因为是皇亲国戚的安乐侯,朝廷文武百官才并未多有疑虑。谁曾想一调查就调查出了这么骇人听闻的秘事,那安乐侯……倘若取婴炼药为实,那是罪孽滔天啊!

一个能干出这档子恶行的权贵,能指望他老老实实在陈州放赈?陈州现在指不定已成人间炼狱了呢!

“公孙先生无需出言安慰,展昭心中自有定夺。”

如果说,她是阮红堂的幸存者,那么之前那些对於孔老爷一干恶徒的疯狂猎杀,以及高到恐怖的待人戒心,就都说得通了。

炼狱活下来的,自然再不肯相信任何人。

公孙师爷业已悄悄离开,午后的风吹过走廊,房间里有暖暖的日光撒照。药香悠悠中,蓝影静静守护在病榻旁,已不知守护到了何时。

脑海中一字一句地回忆着,女子老宅地下室昏迷前的癫狂:

“出去!别过来,敢过来我就跟你拼命!”……

“为什么不肯让我帮?”……

“因为我不信你!”……

“那你信谁?”……

“谁都不信,我只信我自己!”……

“……”

“展熊飞,我最后警告你一遍,别—过—来!”……

回忆与现实相交错,癫狂而纷乱的情态,像极了凶相毕露的野兽,条件反射性地拼尽一切,保护自己免於任何可能到来的伤害。

“别丶别过来……”

一声虚弱的梦呓,将展昭从记忆带回现实。

病榻上的女子,不知何时已从昏迷中醒了,朦胧着黑眸,不甚清醒地辨识着床边人,好一会儿,方才不甚确定地唤了声:“……展昭?”

展昭温柔地回了声:“是我。”

“公孙先生诊断说,你这次的昏迷是旧伤覆发引起的,需得好生调养。”

“药方已开,药也已经煎好,既然醒了,不若把药喝了吧?”

“不要。”

没料到这人淡如菊隐大夫,也有耍性子不喝药的时候,展大人当场楞住。

又听她长长地抱怨道:

“隐娘好累,隐娘现在什么都不想做,隐娘只想沈沈地睡上一觉,隐娘才不要喝那劳什子苦药汁呢。”

“……阿隐,莫闹。喝药才能好身体。”

展昭被她孩子气的撒泼弄得又好气又好笑,强制性地将其扶坐到床头,刚欲去端药,怀抱里毫无预兆地扑进一团绵软。

“谢谢。”

再坚强的铠甲此刻也已土崩瓦解。

她抱着他的腰,埋在他胸前,低低的声音里有着压抑的颤抖:“医者确实不能自医,我原以为自己会死在地下室里。”

“谢谢你,展熊飞,真的很谢谢你。”

药香悠悠的房间里,他怀里有她清浅的发香。

展昭慕地僵了半晌,大手下落,一下一下温暖地抚过女子瘦削的背脊:“没事了,以后再也没事了。”

不管是阮红堂,还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他都不会再让任何东西伤害到她。

发乌如木,容靥胜雪,虚弱而清浅的呼吸,虚弱而清浅的病体,此刻的她,精致又脆弱,就像个一戳就碎的瓷娃娃。

历经老宅地下室的患难见真情,瓷娃娃对他的戒心已然崩溃离析。

信任地蜷在他怀中,犹如雏鸟信任地蜷在母鸟羽翼下。铠甲全卸,近乎贪婪地从所爱之人处汲取着温暖。

安安静静的,像是已经睡去。

“展熊飞……”

“嗳,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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