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被拉去荒地里开山凿河做苦役的奴隶,不是家中使唤的。你想要年纪相仿的小奴仆,等明日咱去寻个正经官家的伢人,他们手里的奴仆,来历清白、身体康健,秉性习惯皆是训练过的,保管给你挑个最满意的。”
吕小姐低头不语,似是将嬷嬷的话听进去了。
婆子回头冲夫人点点头,一场闹剧要收尾了,吕夫人缓了缓情绪,暗暗呼出胸中怒气。
不料这位小姐思考片刻后,却挣脱开了婆子的手,再次伸出通红的小手,指着那个小奴隶,喊:“别的我都不要,我只要这个!”
周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个五岁小姐的倔强给惊到了。
忽然,那个小奴隶扑通一声跪倒,磕着要撞破脑袋的响头,地上不是石子就是沙砾,两个头磕完额头上已经鲜血淋淋,一注血沿着鼻子流在他脸上。
围观的人爆发出今夜的又一次惊呼,没想到这小奴也是个骨头硬的,这是要以死明志。
伢柔大声嚷嚷道:“哎呀这伤了可不好发卖了。夫人小姐的,才二两银子也要我赔,他身体好的很,几天不睡觉也精神,挣断好几根粗绳子,哪里是会生病的~”
四周很多人开始起哄,伢人更是故意抱怨不停,任由那小奴隶已经在地上当当当~快磕死了,他也不阻拦,反正今夜卖不掉也就没用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已经无法收场;
最终吕夫人叹了口气,她拉开手中瘪瘪的红绸钱袋,整个手探进去,捞出一粒碎银~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转眼几年过去。
一只雪白的嫩手伸出,狠辣摧残着窗外的棣棠枝,可怜的枝干被屋檐蓄的雨水一股一缕地砸还不够惨,还要被人使劲揪着缠在手指上蹂躏。
清明节,连绵的雨把全城不喝酒的人都浇得愁更愁。
吕琉儿从窗户上收回被雨水打湿冰凉的手,水珠顺手抹在花罗小衫上,翻身仰面躺在榻上,心里琢磨:要不去找公山羊玩吧,穿上他的草鞋可以踩水。
但是那样就把脚露出来了,娘知道了可是要骂的。
眼珠转向头顶,外面暮春的愁雨有微歇之势。
公山羊上次抓的那几只山鸡,花花绿绿的好看,只可惜死的太快,无论喂多好的谷物都不成,横心就要一死了之。
竟有这样不知好歹的畜生,完全不愿过好日子。
吕琉儿躺着难受,手一托坐了起来。鬓角漆黑的发丝垂下,遮住眼睛,两条平直的眼皮下坠着世间最黑紫的两颗葡萄,任谁第一次见这双眼睛都会有些吃惊,竟会有人长一双这样不屑天下事的眼睛。
不过,脸颊上的几颗醒目雀斑,却暴露出主人内心的童真以及顽劣,原来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姐。
此刻她的小脑袋瓜里不知又想出了什么坏主意,眼珠滴溜溜一转,快速跳下地跑出门,花织绣裙摆翻飞。
出了房门,院中空空荡荡,正是仆人休息打盹的时间。
一个时辰前还听见公山羊被李嬷嬷呵地满院干活,这会儿又不见人影了。
琉儿悄悄溜过正房门口,见母亲和李嬷嬷两个坐在那里静静看账本,不时低声交流几句账目的事。
吕琉儿和阿娘生活在赫赫有名钟阳城,是远近闻名的富贵城,繁华程度仅次于皇城。钟阳城很大,以四条街道划分——东西南北区。全城的有钱人家都集中在北街,东西两街住的是衣食无忧的大户,而南街最偏远,几乎是钟阳城的边界,街上住着的是普通平民,祖上没什么财产,一辈子没什么机会翻身,沦为阶级底层,只能靠个人的苦力维持生计。
琉儿和母亲住在南街,母女俩长久以来相依为命,孤儿寡母的宅院生活只是徒有其表,靠着母亲去世父母的十几亩薄田和一些殆尽的微产支撑着看似体面的生活。平日里母亲还要给西街的富户做些果脯、小菜、手工贴补家用;家里养大的一个小厮还会定期去西街的铁匠铺里帮忙,赚些小钱,这钱是由铁匠铺老板直接交给母亲的。
尽管日子过得紧巴巴,但琉儿还是在西街一个有名望的夫子门下求学,在家也有自己的厢房和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婢女紫苏。所有大家闺秀应有的体面吕琉儿都有。这都是母亲为了培养女儿成为一个大家闺秀,而在背后付出的努力。
此时,吕琉儿不敢停留,拉起裙摆、撒开腿向后院冲去。
经过厨房时,一个婆子正坐在灶前打盹,能听到里面的鼾声。厨房门口一竹匾一竹匾的各色果脯,空气中有微微的果香和让人分泌口水的酸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