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棠神色几乎呆滞,脸色也有点?苍白。
她呆愣愣地转过身,一双眼滞涩地转了转,望向远处为她大开的王府大门,慢腾腾地抬脚,步伐却重得如同拖着?两块沉甸甸的巨石,几乎沉重得走不动道。
太女,圣上,叶昕,还有其他的一众王女……
是了,是了。
她怎么忘了,京城表面?平静,实则波云诡谲,怕是比边疆还要危险千倍万倍。
如今她还升了职,成了圣上重视的武官,纵使顾家?无意站队,也逃不过卷入政/治漩涡的斗/争当中?。
顾知棠心?情沉重,看着?王府大开的大门,明明前路就在眼前,只要她走出去,走出去就好了。
置身花团锦簇的回廊之中?,明明是无比清晰的前路,脚下却忽然像是起了雾,摆开了阵法,将她围困于阵眼之中?,让她忽然迷茫了起来。
逃得过吗?
不。
逃不过的,逃不过的——
不仅顾家?逃不过,就连叶昕也——
*
只差临门一脚,就要出了王府大门。
顾知棠倏地瞪大了眼睛。
她仿佛奋不顾身一般转过身去,朝着?本该离开的路不顾一切地往回狂奔。
像是要逆着?风,又像是要逆着?天,逆着?命。
——逆着?天命。
“叶昕!”
撞开前厅高耸直立的大门,重重地嘭地一声,好似连照在门上的阳光都要撞碎,被门缝切割开去,碎裂的暖光扬起一阵小?小?的灰尘,在阳光下欢快地起舞,一如顾知棠兴奋得近乎致命的心?情。
那是一种因为豪赌而?引起的、心?脏快速跳动得近乎崩裂的致命兴奋感。
败者绝命,赢家?通吃,只看一个人?有没有胆量上桌。
去了边疆,避开了危险,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
不论何时回到京城,只要回来,势必会再度被卷入漩涡当中?,到那时,还要祈祷有另一个叶昕愿意放顾家?离开吗?
逃不过的,走到这一步,顾家?逃不过的。
叶昕也逃不过,她是皇女,于她而?言,这是一场从出生起就是你死我活的皇室斗争。
在京城——在这片最繁华的中?原之地,在这个最集中?的政/治中?心?,谁也逃不过。
“叶昕,你出来!”
顾知棠高声喊着?她的名字,“不要躲着?我!”
她无头苍蝇一般在前厅里绕来绕去。
王府的路她不熟,没有小?侍引路,她很快就会迷路,“我不走了,你出来!你就算不再见我,我也不会就此离开!”
听到前厅发出的声响,很快就有两三个小?侍出现在顾知棠面?前。他们惊讶于顾知棠还没离开王府,又不知她为何回来把他们刚收拾好的前厅再度打开。
顾知棠好不容易见到活人?,不等小?侍说话,迅速上前拽紧一个小?侍的衣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沉声道:“带我去见叶昕。”
小?侍吓得两股战战,“殿下,殿下说她不见客,将军还是请回吧。”
顾知棠气极,抬手想?给他一拳,又怕把叶昕府里的人?给打死,一松手将他扔了出去,吓得其他人?迅速作鸟兽散。
“她说不见就不见,凭什么?我偏要见。”
小?侍摔得龇牙咧嘴,哀嚎出声,正?要起身却又被顾知棠一脚踩了回去,趴在地上凄凄惨惨地叫唤,不敢动弹了。
顾知棠环顾空荡荡的四周,除了脚下一个小?侍再无他人?。
实在气急,她忍不住对着?空气痛骂出声,“叶昕,你给我出来!”
“你个孬种,是不是不敢出来见我!”
“你个蠢货,你自作聪明,以为独自一人?就能应对一切吗!”
“你个混蛋,你……”
“笃笃——”
门外忽的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分明极轻的声音,却让顾知棠大喇喇的、骂起人?来堪比噪音的嗓门迅速闭上,再也骂不出一星半点?。
她迅速抬眼望去,瞧见正?含笑看着?她的叶昕,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叶昕收回敲着?门的扇柄,轻声笑道:“第六遍。”
顾知棠抬手用袖子?胡乱抹了抹湿润的眼睛,哽咽道:“可你本来就是个混蛋。”
叶昕无奈地看着?她:“第七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