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过茶,简单用?了些饭菜后,大顾氏让林重影赶紧去歇着。
她的房间在东厢,内里已布置好,妆台柜架,屏风花插皆是精美。博古架上琳琅满目,书柜上亦是满满当当。
妆台上有两个匣子,打?开一看,一个是晃人眼的珠光宝气?,另一个是精致的瓶瓶罐罐。不用?说她也知道这些东西是谁准备的,一时竟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
去掉发饰珠钗后,根儿侍候她上床,她一闭上眼睛,码头上所见?的那个熟悉佝偻的身影又冒出?来。
紫金双耳的香炉中升起袅袅幽香,让人闻之?心情放松。她努力抛却心中的纷杂,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梦里她还在码头上,身边是来来往往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她看不清他们的脸,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忽然人群中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惊喜地看去,只看到米嬷嬷就在不远处,那张布着皱纹却慈爱的脸在对?着她笑。
“姑娘,姑娘,你快到奴婢这里来。”
她欢喜地拨开人群,朝米嬷嬷走去。
等到了跟前,米嬷嬷原本佝偻的身体一下子直起来,仿佛像变了个人般,有着让她陌生的表情和神态。
“你不是我嬷嬷!”
她刚说出?这话句话来,便?看到米嬷嬷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刺进她胸口。
鲜血不断地往外?涌,她却感觉不到痛。
“谢玄,谢玄,救我,救我!”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这是根儿的声音。
她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等到情绪平复后才感觉自己额头和后背全是汗。入目是全然不熟悉的环境,让她有些茫然。
根儿取来衣衫,侍候她更换。
“姑娘,大公子已来了有一会儿,你要见?他吗?”
她点头。
一番拾掇后,她走出?门去。一眼就看到背手立在院子里的人。
谢玄一回头,看到的就是她脂粉未施明显苍白的脸色,顿时上前来用?手背探她的额头,只觉触手有点凉。
“做噩梦了?”
她“嗯”了一声,道:“我梦见?有人杀我。”
谢玄已换上月白色的常服,宽腰大袖极尽飘逸。当他抬手时,袖摆随风而动?,光滑的布料轻指着她的脸。
如果他的抚摸。
以他的耳力,自是听到之?前房间内的动?静。他其实想问,为何她在梦里遇险,喊着救她的人是自己?转念一想,她对?男女之?情自来不在意?,若是问了反倒让她警觉。索性顺其自然,静观其变即可。
林同州和大顾氏不在家?中,夫妻俩出?了门,说是去采买一些东西。根儿守在一旁,其他的下人应是都在后面忙活。
院子的石桌上,摆着茶水点心。
林重影示意?谢玄一起落座,一摸茶壶,温度竟然刚好。
她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提起米嬷嬷,“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上回在临安时我就感觉她来看过我。方才在码头上,我好像看到一个和她长得很像的人。你说,她会不会真的一直跟着我,也来了朝安城?”
从原主的记忆起,米嬷嬷就在,可以说原主就是米嬷嬷生活的全部和重心。所以她有理由怀疑,若不是情势所迫,米嬷嬷根本没有想过离开她。
谢玄也觉得有这个可能,问她要不要帮忙去找。
她摇头,“不用?了,她或许也不想我找她。”
隔着一张石桌,彼此的容貌表情清楚可见?。她微垂着眸时,如扇的长睫根根分明,不自觉颤动?时,每一下都像是刷在谢玄的心壁上。
一别多?日,情意?在离别的时光中仿佛更加刻进骨子里。斜阳晚照的光影中,眼前的少女是如此的美好,恍若书籍中的字里行间令人沉醉着迷。
“这些日子,你可有想过我?”
“……”
这人果然是个闷骚。
“想过。”
这倒是实话,不过此想非彼想。
林重影暗道,她真的想过这人,但她的想就真的只是想,并非思念。
谢玄何等聪慧,岂能听不出?她文字里的机锋。
“可有梦过我?”
这闷骚竟然得寸进尺!
林重影低着头,装作?害羞的样?子,实则绞尽脑汁地想怎么回答。
“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