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手一点点向下沉,却不是因为他的力量。
塔尔死死地盯着暗门,缓慢地向后退了一步。他的预判恰到好处,假如他站在原地,他已经被刀尖扎穿了胸膛。暗门被巨大的力量由外向内推开,门前立着的是一匹嘶吼着的骷髅战马,他认识在马上的屠杀者,来自深渊魔王麾下的魔将,傲慢而残忍地看着弱小的低阶恶魔,就像俯瞰一只没有自知之明的蝼蚁。
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塔尔忍住不回过头看背后包围过来的圣骑士,但是不用眼睛看他也知道无数闪烁着寒光的锋利的剑尖对准了他单薄的脊背。这不是耍些小伎俩就能应付的。而面前的魔鬼伸出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手,显然想要在他们之前首先拿下他的性命。
太差劲了。
塔尔绝望地想,却举起了手中的匕首。尽管这力量在对方看来微小到可笑,即使眼前已经是绝境,他也绝对不会乖乖束手就擒。匕首银光闪闪,倒映出他那枚红宝石般的眼睛。
一道灰色的、就像慢放似的光芒。
恶魔迟钝地眨了眨眼睛,才意识到不知从何而来的灰色像是丝线那样穿透了面前每一个敌人的身体。面前的骷髅战马破碎成了一堆白花花的骨头,身后的圣骑士不是一个个倒下,而是一整排地像是被风吹倒的芦苇那样匍匐在地上。他们的眼睛里充斥着不敢置信的惊悸,直到阖上眼皮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力量朝他们下了手。
全副武装的战士们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塔尔也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不是吧……”他喃喃道,人群背后的那个身影显露出来,他的手中握着一柄权杖。恶魔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武器,他以为只有神官才会用权杖,但面前的人显然不是。
埃德温轻轻将权杖靠在地上,灰色眼睛的男人身上有一种沉静的气质,这种沉静就像是灰烬下仍旧在燃烧的火焰,有着令人不能够忽视的气质。他留意到了塔尔的目光,朝他露出了一个微笑——这微笑配合他的动作,怎么说,锋利如执掌杀戮的神明。
恶魔还没有从这个沾着鲜血的微笑中回过神来,就感受到一股爆燃的热气擦着他的脸颊滚落在地上,那是一团黑色的魔火。
身为魔将,怎么说也是领主级别的魔鬼。魔鬼的眼睛和手掌上都燃烧着火焰,咬牙切齿地将自己从坐骑散开后的骨骼堆中拔了出来。他愤恨地看着站在眼前的埃德温,但目光深处也不失忌惮。他的双掌喷射出带着毒液的火焰,但埃德温仅仅只是轻轻地动了一下手指,本该正中目标的火焰莫名其妙偏离了方向,熄灭在地上。
“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魔将用嘶哑的声音说,它接受魔王的命令,一定要在教廷之前将眼前的低阶恶魔杀死,
“按照我的调查,我的目标之前似乎不认识像你这样的人物。就为他,你已经得罪了教廷,难道还要得罪深渊里黑色的魔王吗?”
塔尔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紧紧地盯着这个才认识了一个晚上的男人,连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怎么想。这个世界上被黑白双方通缉还保全性命的,也就只有塔尔而已。埃德温未必没有觊觎着他身上的什么东西,但是他不觉得自己的价值能够高于开罪魔王的危险。
在到处漫游的过程中,恶魔认识过很多人。他有一副好皮相,又擅长交际,很讨人喜欢。但是没有人会为了一个居无定所的朋友放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在面对绝对的强权时,他被人放弃,同时获得他们毫无用处的愧疚。这件事情已经很平常。
塔尔觉得这样的关系才是正常的。所以他学会了保持距离。
再早一点,和他做过朋友的人还会遭到教廷的盘问,有一次他在酒馆里和一个刚认识的旅人一起喝酒聊天,在第二天他就被圣骑士作为诱饵逼迫恶魔束手就擒。塔尔没有上当受骗,他走到门前时就闻到了血腥味,人已经死去了,只剩下一场冷酷无情的骗局。
没有人会冒着风险救他。
被放弃的感觉很糟糕,塔尔垂下了眼睛,他知道趁着面前的两人对峙,眼下是最好的逃跑时机。但他的脚步就像生了根一样被牢牢钉在地上。难道你非得亲自听见让你绝望的话才行吗,他问自己,你得有多么孤独才会把全部的希望放在一个认识不久的人身上。
或许……
塔尔想,假如自己现在逃走,放跑他的罪行就毫无疑问加在埃德温身上了。魔王必然对此感到愤怒,眼前灰色眼睛的男人也将落到和自己一样的境地。他帮助了他,这就是他无法心安理得离开的原因。
埃德温完全没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