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菜当中又生出成串的青口,如同葡萄, 捋下来装一盆, 足够家里三四口人吃一顿。
脚尖提到一只破瓦罐,弯腰可见团团黑墨,从中掉出黏糊糊的长脚八爪。
埋在浅沙里的海葵, 或细长或短粗,戳一下还能动,回去切碎,能做菜能烧汤。
礁石之间的水洼里有跳跳鱼在蹦跶,和梭子鱼一样香煎最妙,滩涂之上几只寄居蟹凑在一处,互相交换着身上的空螺壳,你出来,我进去,也不知是图个什么,难不成就是单纯住腻了?
钟洺招呼夫郎和小弟过来看,见有只寄居蟹挑挑拣拣,连续舍掉两个空螺壳,选了个最花哨的住进去,随后螺壳长出小细腿,蹭蹭几下跑远了。
“大哥,我想要只大海螺。”钟涵边说边比划。
“要大海螺做什么?多大的?”
钟洺问他,小哥儿答道:“我想做螺号,吹起来呜呜呜,可威风啦。”
“这还不容易,等我下海时给你捞几个,随你挑。”
——
因风雨耽搁了的修水栏一事,在飓风离岸后很快提上日程。
林阿南用了三艘船,浩浩荡荡运来堆成小山的木头,以钟洺和苏乙为首,对着海娘娘像拜了拜,上了三炷香,宣告正式动工。
白水澳的不少人尚不知水栏为何物,听闻钟洺家要修一个架在海面上的房子,从此不再住船,反而搬去木屋里住,好些人觉得荒唐。
再往细里打听,得知修这么个屋子居然要五十两银,原本挑三拣四的目光里又多了酸意。
“水上人就是该住船上的,这木屋不伦不类,像什么样子,当心飓风来了给刮塌了。”
“这钟洺虽成了亲,但还是和以前一样花钱大手大脚,有了银子不晓得买新船,在这些地方浪费,钟老二钟老三也不知管管,早晚挣多少败多少。 ”
围观的人群里总有那等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的。
一段距离之外,站着的是钟三叔一家。
他今日带着媳妇和孩子一起来看水栏屋奠基,听说用的木头和造船的木头一样,这么看来,水上的木屋无非就是一艘不会挪动的木船罢了,却能花更少的钱,得到更宽敞的居处,想想着实划算。
但也要是他侄儿家这等有闲钱花用的才拿得出,不然肯定还是买船更重要,船能打鱼换米,水栏屋只能劈了烧柴。
钟三叔复将视线移向大儿子钟虎,看那憨憨的面相,叹息愈沉,怎么看都不是和钟洺一般心思活络的模样,估计想有大出息是难了。
他暗忖着究竟应不应该给虎子说个机灵聪慧些的姐儿或哥儿,性子互补下不是坏事,就怕虎子太憨,反倒被人家拿捏住,闹得家宅不宁,最后落的老四那样,家不是家,岂非要追悔莫及。
钟虎浑然不清楚自己老爹在眉头紧锁地愁什么,他嫌此地人多,想着往前走几步看得更清楚,路过人堆时耳朵竖起,恰巧听见几句嘴碎的混账话,眼珠子一蹬就看过去,粗声粗气道:“说哪个不伦不类?我哥家又不是没有船,修个屋咋了,花你家钱了?”
说罢又道:“村澳里也不止我大哥一家修屋,连里正家也要修嘞,你们有本事去跟里正说,咒里正的屋子被风刮!”
他突突一顿说完,害得那头好几人没脸,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同时心里犯嘀咕,里正也要修水栏,真的假的?
难不成这水栏屋还真是个好东西。
接下来的事佐证了钟虎的话,几日后林阿南带着人,转而开始在钟洺家水栏附近的水域重新量屋,不过显然里正不愿和钟洺比邻而居,中间愣是隔出好长一段水面。
钟洺看在眼里,乐得如此,他跟苏乙道:“咱们到底是白水澳第一桩生意,给钱也给的痛快,林阿南总要卖咱们两个面子,到时我和他说,让他引着别家也莫在咱们旁边择址,到时好把这地方留给二姑家,到时咱两家还做邻居。”
要说修水栏搬新家确是千好万好,唯一的遗憾就是和二姑家的船隔得远了,不能如以前似的抬腿就能去。
两家向来亲厚,这么一分开,总觉得心里缺了点什么。
“我看二姑和姑父都有这意思,只是钱上有些周转不开,那日同我提起,想等年前家里囤的干货出了手,看看价格再定,另一桩就是明年的春税,还不知会不会又添杂项。”
苏乙说话间用木梳一下下梳着刚洗好,晾到半干的头发,身后钟洺也披散着长发,被舱门外荡进来的海风吹起发梢。
今天为着水栏屋开工,他们没去乡里摆摊,难得有空,趁天黑前早早沐浴洗发,这样到晚上睡觉时也该干了。
“我替你也梳几下,通一通头皮上的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