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白正视着朱慈煊的眼睛,其眸透着一股清澈纯真,如同那些一直在佛寺中专研贝叶经,不通世事的沙弥。
双方都明白,当下战火四起,混战成一团。 北边六十里,汉人的大部兵力在大金沙江两岸和他莽白的五万大军对擂。 李定国白文选率领小股精锐四处流窜,寻觅洪沙国军队防守的缺口,想要突击阿瓦城下勤王救驾。 西南的卑谬侯领兵守护在实脂、蒲甘两郡通往洪沙国首都阿瓦城的要道,且李定国已经俘虏蒲甘侯。 而此前的另一支彬西侯所领的大军攻往汉人占据的清迈,已被一战而覆,溃军残兵此时正在阿瓦城附近重新整顿。 除了下洪沙瓦底勃固郡防着阿拉干国的军队,眼下只有他东吁侯莽白有兵,且能抽调。 也只有他能兵变夺位。 莽白沉思片刻后,开口:“明国太子,你稍在外面等候,尼尼(下午)钟响之前,本侯会给予答案。” “我静候侯王的回复。” 说完,朱慈煊起身出门。 莽白起身踱步走到窗外,看着明国太子饶有兴致的欣赏金顶佛塔。 两人密会的寺庙就在阿瓦城外十里,离囚禁明国皇帝群臣的地方也不过六里地。 此时,炎夏已过,暑气渐消,清风吹动着佛塔上的金铃银铃,空灵清脆。 再过段时间,彻底清凉后,就是大规模军队可以拔营出击的时候了。 自己北边的五万大军真能挡住明国的军队主力吗? 莽白心中有答案。 去岁洪沙国十万大军都被安迪文(白文选)的几千兵马轻松击溃。 他也就是靠着这一年来赶修的木城坚壁清野而已。 “阿达蕴,你觉得真假几分?” 洪沙国担任某官职称蕴,阿达蕴正是领着百余兵监管大明君臣的洪沙国大臣,因王不相见的缘由,也负责明廷与洪沙国王宫交流的大小事务。 屋内的第三人正是莽白的旧识,撺掇他来密会的阿达蕴。 等候许久的阿达蕴喝完碗中最后的一点拌茶,抬头正色道。 “没有真的。” “去岁,我们的王,平达力没有把明国皇帝交给恭新文,不就是怕这些汉人占着地方不走,甚至统一麓川,占领阿瓦,让我们洪沙国上下像阿瓦王朝时的掸族人一样,向他们交税吗?” “他们征税征兵,然后图谋打回中土。” 收了朱慈煊黄金的阿达蕴露出黝黑的牙齿:“但是,我的兄弟。” “听从明国太子奸诈的谋略,你有什么损失吗?” “明国皇帝本该在麓川地方,损害的是掸族人,都是去岁平达力派船接其到阿瓦城下,然后恭新文等人领兵来救。” “这一年来,战火不断,各地首领的阿赫木旦(类卫所兵)和奴隶损失惨重,那些阿台农民都逃进山里面去了。” “然而战争所需要的金银和粮食,却不会因为首领们的伤耗而减少。” “现在阿瓦城还没受到太大的影响,战事再这么下去,鲁道(中枢)的蕴纪和蕴道也会受不了我们的王上了。” “就像明国太子说的,成功了就是顺应天意人心的革命。” 莽白蹙眉:“万一他们真的像平达力所想,占着不走了呢?” 阿达蕴还惦记着事成后的一百斤的黄金,照着与朱慈煊提前商量的对应,摆手说道: “他们这会儿也没走嘛,明国太子也想学弥利提波弑父夺位,他想换取明国皇帝和他的自由。” “我们就把明国皇帝继续扣住,静等他们内讧,实在不行,还可以用明国皇帝来换取中土新主人清廷的支持。” “这些明国军队被打出中土,只要清廷有出兵意向,必会逃窜暹罗乃至安南。” “到时你当了王,整顿兵马能守住阿瓦最好,守不住也就是再迁都回勃固。” “你最少也能从东吁一郡的侯王,成为下洪沙国的东吁王。” “甚至你可以在事成后继续将明国太子扣押,不遵守双方的协定。” 莽白吐出槟榔包,叹了声气。 他心中还有许多担忧。 这真的是明国太子一人的谋划?恭新文、安迪文会不会趁机打到阿瓦城下?放跑明国太子,中土的清廷会不会发怒兴兵? 但正如阿达蕴所说的,汉人军队四处攻伐,劳民伤粮,王都阿瓦周边几郡现在都靠着水路从南方运来的粮食了。 他虽在北边,也听说过卑谬侯军队在南边的情况。 这一次汉人军队来犯,不似去岁,得了明国皇帝退兵的敕令,就撤离了。 东吁王平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