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的亲情本就淡薄,何况,她自小就是颗弃子。
若最终的路真是一条死路,她也该看清是谁要她死。
董偃很快将尺素笔墨拿来了。
殷陈照例问询了几句康健之语,请求舅父代为祭奠亲人,将近来发生之事一一写清。
写完后,殷陈将布帛推到董偃面前,“请董君仔细检查。”
董偃一一看过布帛上隽秀的字迹,又确定并无藏头交叉隐藏信息,才颔首:“我会请快马送往定襄。”
“我之前的信件,都是交给东市那个定襄商人送的,还是只交给他来送罢,我舅父也只信他一人。”殷陈将布帛卷成食指大小的柱状,放入细竹管内。
“这可有乐器?”
“姑子想要甚?”
“箫或笛子。”
“我等会儿给姑子送来。”
董偃走后,殷陈又撑着脸对着窗外梧桐发呆。
笛子送来之后,殷陈吹奏了一曲。
殷川的谱曲天赋很高,谱出的曲子宛转和鸣,就算殷陈的天赋很差,竟也引得许多鸟儿驻足在梧桐树上。
她撑开窗棂,笛声悠扬飘远。
董偃站在门外,听着这略带着哀愁的笛声,目光清明。
不知霍去病怎么样了?
笛声戛然而止。
她将笛子一下下敲在手心,心烦意乱之人吹出的笛音,果真嘈杂难听。
几只鸟儿啾啾叫着,似乎在催促她接着往下吹。
这些鸟儿似乎在彰显着它们的自由一般,时而飞到这处啄啄,时而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议论着什么。
她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坏趣味,拿开支窗棂的叉竿,窗棂啪地一声合上,鸟儿吓得振翅飞走。
第78章 “君侯所谓的安全,是将她送到廷尉狱的安全吗?”
仆从带着霍去病在太主府内穿行。
太主府犹如一个缩小版的甘泉宫, 期间廊庑环抱,构石为山, 引水为池。
穿过几重院落,拐过几段廊庑,才到了窦太主所在的地方。
窦太主正在池边亭榭中煮酒,看到来人时,眉毛一挑,“稀客呀。”
霍去病朝她深揖一礼,“见过窦太主。”
“不知冠军侯光临寒舍,有何贵干?”窦太主坐在座上, 语气慵懒。
“听闻窦太主从廷尉狱接走了殷姑子,我来接她。”霍去病微垂着头, 道。
“请问冠军侯与她是何关系?”
霍去病沉默片刻, “殷姑子是我的客人, 我得保证她的安全。”
“安全?”窦太主哼笑一声, “君侯所谓的安全,是将她送到廷尉狱的安全吗?”
“此事确实是晚辈考虑欠妥。”霍去病被她拿话一呛,依旧温声道。
“她现在很安全,而且,不会有危险。”窦太主盯着少年俊朗的眉目,缓缓站起身, 池中荷花已经谢得差不多了, 池边柳枝随风招摇。
“太主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冠军侯不必操心我陈家之事。”窦太主态度漠然,她衣着华丽, 颈上的青紫痕迹还未完全消下。
“陈家?她何时是陈家人了?”霍去病冷笑道。
他终于露出了原本的面目,冷情, 倨傲。
和教出他的那个人如出一辙。
“冠军侯既能寻到我,便说明已经查到了许久旧事,从前她帮你是因她不知旧事,今后她不会再与你有任何瓜葛。”窦太主一字一句道。
“请问窦太主,殷姑子承认她是陈家人了吗?”霍去病仍问道。
窦太主眸光冷厉,“她身上流着陈家的血,自然是陈家人,与她承不承认有何关系?”
“此前太主并不喜爱她,甚至还想杀了她。太主现在态度的转变,是要利用她作甚?”霍去病继续道。
窦太主被他一下子戳中了痛点,狠狠瞪着他,“你凭什么置喙我?”
霍去病眸光如冰,“太主从前既不在乎她的生死,却又要如此利用她,不觉得这样对她太过狠毒了吗?”
“狠毒?”窦太主嗤笑一声,“旁人都可以说我狠毒,唯独卫家人没有资格。”
霍去病不欲惹恼窦太主,朝她再一拱手,“晚辈无意冒犯太主,望太主见谅,只是我与殷姑子仍有些事还未说清,望窦太主让我见她一面。”
“那你便就像上次一样,凭本事去寻她好了。”窦太主慵懒地摆手,“送客。”
候在边上的丫鬟立刻走过来,引霍去病出去。
看着少年的身影远去,窦太主凝眸,这姓霍的小子不容小觑。
回到侯宅后,淳于文着急问道:“可问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