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
李惊澜眨眨眼,抬了抬下巴指向不远处。
殷陈顺着望去,看到不远处身着青色长袍站在树荫下的少年。
长安街道旁栽种的桑树上此时稠密得紧,攀附其上的夏蝉嘶着嗓子叫着,不远的巷弄传来隐约狗吠声。
少年身量还是纤薄,遥遥朝她一礼。
殷陈微怔,抬步朝他走过去,“延年,宫中休沐了吗?”
“嗯,姊姊这些日子很忙吗?”李延年颔首,同她并肩而行。
“不过都是些琐碎之事罢了。”殷陈特意与他保持两步的距离,但风却悄悄将二人的衣摆吹近,“上次之事,是我之过,我未能顾及你的感受。”
“姊姊不必对延年解释这些,延年都知晓。”李延年眼眸带笑,声音依旧温柔如微风。
李广利一手薅着一个小丫头跟在二人身后不远处,略显烦躁地踢飞一颗石子。
李惊澜仰头看长兄,“长兄为何心烦意乱?”
“哪有?”李广利抬脚踹了一脚桑树,惊得桑树上的蝉立时噤了声。
李惊澜和袅袅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学舌道:“哪有?”
“姊姊还想劝延年离开未央宫吗?”二人并行穿行在一团团树荫下,李延年忽而问道。
“那延年会听我的吗?”殷陈扭头反问道。
李延年微微摆首,看着殷陈明亮的眼眸,“不会。但姊姊肯再见延年,延年很是开怀。”
殷陈脚步微顿,“我肯见你便这么开怀吗?”
“姊姊,不论今后如何,延年从前说过的话不会变。”李延年唇角仍挂着笑意,颊边梨涡轻陷,语气却郑重无比。
他说过许多话,究竟是哪句话呢?
殷陈捉摸不透李延年的意思,不大自然地摸摸鼻子,刚想开口询问,后面的李惊澜已经跑过来,揪着李延年的袖子指着不远处的小摊哀求道:“次兄,我和袅袅想吃冰饮。”
殷陈朝他颔首,他便被李惊澜和袅袅二人拉着往那摊子去。
“你同冠军侯已经到了私定终身的地步了吗?”李广利抱臂踱过来站在她身边。
这并非是个多难以回答的问题,殷陈却像是在接受盘问一般,只底气不足地轻轻嗯了一声。
“回长安,也是为了他?”李广利似笑非笑睨着她。
“有一半缘由。”殷陈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老实答道。
李广利哼笑,“我这个弟弟还以为能跟人家一较高下。”
“阿兄……”
“我是市井中最粗鄙的倡人,不会说好听的话,须得提醒你一句,你要走的这条路并不好走。”
殷陈垂眼,低声道:“阿陈明白。”
李广利深深凝着她,锐利深邃的眼眸似有一瞬晃漾,“明白,我瞧你一点儿也不明白。”
那边李惊澜已经买好了冰饮,举手招呼二人,“长兄,阿姊快过来!”
自从李延年出名之后,从中山而来的倡伎班子如同雨后春笋般在东西两市扎根。
李家班子少了李延年之后,早已大不如前,颇有些萧条之感。
李室人见兄妹几人回来,招呼着众人搬来炭炉,在院中炙肉赏月。
硕大银盘悬于天幕,若此刻往下俯瞰,或许亦是能长安万家灯火汇成点点星子,就如一面铜镜扣在大地之上,反射着天上繁星。
众人把酒言欢,不亦乐乎,有人将乐器拿了出来,要抚琴奏乐而舞。
李延年看向殷陈,“我近日新谱了一曲,姊姊可愿与我同奏一曲?”
班子众人酒已经酣了,立刻敲案起哄,有人已经递上乐器任她挑选。
殷陈抬手接过好事者送来的六孔箫,起身走到李延年身边,笑道:“先说好了,我并不精于乐理。若坏了李班主的曲子和意境,你们可不能怨我。”
灯影晃动,影影倬倬,众人拊掌欢呼。
李延年将谱子往她那边挪了些,殷陈在心中熟悉一遍谱子,对李延年颔首。
修长手指抚过琴弦,清冷琴声如月华流出。
箫声呜咽之声同琴声出奇融洽,竟无半丝不和谐。
琴箫合奏之声传出院,悠远地在皎洁的夜月下缓缓流淌。
李惊澜就着乐声踏出轻灵的舞步,少顷,周围众人被她所感染,起身加入进来。
他们饮了酒,跳得又极其随意,舞步凌乱,甚至有些踩不准节点,但面上欢笑却足以盖过这些瑕疵。
已有数年,殷陈不曾见过这样热闹的场景了。
欢聚过后,殷陈与李家众人道别离去,李延年送她出市。
今夜月光能照亮路面,因而二人没有提灯。
方才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