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意他问。
“长生于陛下而言,是好是坏?”
刘彻毫不犹豫答道:“长生于任何人而言,都是绝对的好事。”
张良只是笑着,“若这长生的代价是数年不能见人呢?”
刘彻挑眉,“为何这样说?”
张良抬起手,露出一截手腕,腕上赫然几条黑线网络遍布,“西南有蛊,需以人血滋养。”
张良微微一笑,“可惜此蛊并非好教化的,如陛下所见,一开始,命虽得幸保留下来,但自腕开始,身躯网络遍布这如同刺青黑色痕迹。曾有十数年,民都不敢看自己的面貌。后来,民终于饲出能与之抗衡的蛊,两蛊在体内抗争一般你来我往,直至近些年,现在,面上和脖颈手上的痕迹渐次消退。只是,每月必有几日会备受烈火焚身之痛,有时还会陷入幻梦,再次醒来常是遍体鳞伤。”
“据民这数十年的观察,此蛊颇有灵性,须得日复一日,始终以一人之血日日浇灌,此蛊方有养成的百分之一的几率。长生之法,并非易事。延续生命,就须得以生命为代价。”
张良放下衣袖,他的语气甚是平静,嘴角甚至始终噙着一丝笑意,只在垂眼的瞬间,眼底闪过一丝痛苦。
他的长生伴随着的,是苦痛,是寂寥,是得不到回应的,漫长的一遍遍地探问。
出殿已是下昼,刘彻一开始兴致勃勃,最终却罕见地沉默下来。
张良不认为他会退却,正如霍去病所言,这个帝王从不会停下脚步,他的话只是暂时让他产生了犹豫,不过几日,他必然会再度寻来。
引路的宫人生得眉眼清俊,适才便是这个宫人侍奉在刘彻身旁。
李延年推开殿门,“甘泉宫守卫森严,晚辈就住在隔壁,先生有需要可唤我。”
张良颔首,“多谢。”
李延年行了一礼,躬身退下。
张良坐在殿中,所谓长生呵,与他而言,是最为狠毒的赏赐。
逆天而行的后果,是蛊毒让他时刻处于痛苦之中,他不得不制衡,小心翼翼遵循游戏规则。
痛苦也好,至少能证明是活着的。
“长安还是与从前一样,无趣得紧。”少女在殿中东看看西摸摸,皱了皱鼻子。
“委屈你了。”张良道。
少女坐到他对面,一手托腮,歪着脑袋问道:“秦皇终其一生,都在往海上寻觅长生仙法,却没料到长生之术在西南。你要如何阻止这位热情的帝王,去探寻长生的秘密。”
张良嘴角翘起弧度,笑得很好看,“他想要长生,我便该给他选择的机会。”
“真是歹毒至极的做法,你何时学了陈平那厮的伎俩。”
张良没理会少女的鄙夷,打开随身携带的巴掌大小的小盒子,里面是他从西南带来的蛊,抽出匕首划开手腕,鲜血滴入盒中,蛊瞬间活跃扭动起来。
第234章 “我若是没了你,会活不下去的。”
元狩五年的秋, 层林尽染。
廷尉府查出丞相李蔡私占陵园,上奏天子。
这日夜, 丞相夫人敲开丈夫的门。
自从元朔五年幕南之战后,她便察觉到他的细微变化。
可李家在他的带领下正欣欣向荣,她也只能权当是他幕南重伤之后性情有变。
她斟了一杯他从前爱喝的烈酒递过去,“今日索性无事,丞相同妾身喝一杯罢。”
中行说没有接过酒,“我记得,夫人从不饮酒的。”
李夫人扬眉举起杯,烈酒入喉, 她面不改色,展现难得的通透, “自从兄去后, 李家每况愈下, 敢儿和姝儿也先后去了, 想是我们气数已尽了。只是丞相苦心经营多年,一夕崩塌,不免惋惜。”
中行说早知道她与殷陈做了交易,此时应当要出发回陇西了。
他懒得戳穿她,“夫人可有想问的?”
“真正的李蔡死在了幕南?”
昏黄灯火下,他一向和蔼的面上浮现出阴郁的笑容, “夫人这是揣着答案来问我。”
李夫人又给自己满了一杯酒, 仰头饮下,“那便是真的了。”
“看来他与你们达成了什么交易?”
“马邑之围中,他给军臣送了汉军的消息。”许是中行说腻了这样无休止的探问, 他毫无防备地将真相说出来,甚至还满怀深意地看了一眼窗外。
“没想到, 竟真是他自己走了偏路。”李夫人苦笑。
“事到如今,夫人还能如此冷静来见我,想必是已经得了脱身之法。那陶邑公主许了你什么好处?”
“陶邑公主宽宏,已经准许我们回陇西去,明日城门一开便离开,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