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的时间太少了,否则我定然要罚你的,可我不敢再浪费时间了。若觉得欠我,就别忘了我,定要记住我的眼睛。”她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她拉过他的手,以他的指尖掠过茸茸的长眉,纤长的眼睫,轻薄的眼皮。
她的眼皮在他指尖颤抖。
“还有我的鼻子。”她引导他的指尖滑过自己挺翘的鼻。
她的鼻翼在他指尖微微翕动。
“我的耳朵。”往左移动,绕着耳廓,点过小巧冰凉的耳垂。
“我的唇。”沿着下颌线,这一站停在温润的唇瓣。
我的脖颈,我的发,我的肩,我的胸,我的心,我的不够完美的,经历过磨难的身躯。
她为向导,带他领略她,认识她,牢记她。
她并非一尊泥塑的神,她的肌肤,她的骨骼,她的心神,都在他指尖细细描摹而过。
他怎可能会忘了她,她的泪无声滚落,落到他手心,灼在那手心痣上。
“听闻前世爱人的泪落在手心,今生便化作了手心痣。”
她曾轻佻地挑眉,评价他的手心痣,“郎君前世定是个多情之人。”
否则怎会惹爱人落泪?
他看着她,怔怔看着她。
直至视线模糊。
“若有下一世,也凭手心痣让我找寻到你,别走得太远,请庇佑我罢,等等我罢……”她终于跪在他面前,本能地贴近他,拥抱他。
这是关乎情爱的相拥。
于是他颤抖地捧起她的脸,吻她的额头,吻她苦涩的泪,吻她冰冷的耳垂,吻她温热的唇,他无法抑制地加重拥住她的力道,想要将她融进骨血。
这场欲念之火终将点燃,烧得整个世界都只剩二人,然后他们于烈火中做,在灰烬里一次次复燃。
他轻抚她的背脊,吻她汗湿的鬓,“闯闯,莫为我哭泣太久,传闻爱人的眼泪,会让人困在原地,久久舍不得离去的。”
元狩六年夏末秋初,冠军侯霍去病病逝。
他逝去时,腕上是爱人编织的五彩绳,传闻乞巧之夜,女子满怀虔诚编织的五彩线,能护佑爱人。
他的突然逝去,伴随着连绵不断的猜疑,然而无人能窥见其中的曲折。
刘彻下令厚葬冠军侯,亲笔写下大司马冠军侯的谥号,景桓。
他的墓修成祁连山的样式,他葬在了帝王陵墓的旁。
或许百年后,那个少年撑着脑袋坐在门口,看着湛蓝的天际发呆,一拍手,兴奋地拉起路过的帝王,“今日天气这样好,陛下带我去射猎罢。”
张良的长生蛊最终没有种到刘彻身上。
刘彻病了一场,似是忘了他这个人。
所以某一日,他再次离开未央宫,离开长安。
霍去病的目标达到了吗?
张良仍没有答案,在他眼中,这是一个用自己的命来提示所敬爱的帝王,不可踏入禁区的倔强之人。
他有天下最赤诚的一颗心,可惜这颗心,或许本不该如此消逝才是。
后来呢?殷陈几乎不记得那段时日了。
后来她带着霍嬗离了长安。
世上何来的刘璐,何来的陈长公主?何来的陶邑公主?
只有一个名叫殷陈的女医罢了。
她腰间佩着一柄木刻的剑,想必时常放在手心摩挲,已经被磨得光滑。
左耳耳垂上有一枚小小的茵陈花银耳饰。
她有一支紫竹箫,却从不轻易吹奏。
她身边带着一个蹦蹦跳跳的小童,那孩子腰间配一缠绕着长生纹的玉佩,他唤她阿母。
高不识长年行走在流沙中,有一日,他与她半道重逢,她说起那段尘封的往事。
原来长安那段事,早已过了数年了。
可惜,豁达的女子会在无人处垂泪,她的箫声呜呜然,如泣如诉。
是啊,长安如牢笼,终其一生,没有人能逃出牢笼。
陈阿娇日复一日为她守着长门宫,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窦太主手下为她管着揽来的活计,那是盐铁官营之后,长安最近兴起的丝绸售往西域的营生。
如同二十年前的愿景一般,义妁在长安经营起了一家医馆,只是她的阿姊,无法再看到了。
未央宫中,美人依旧如云,帝后仍相处融洽。
霍光逐渐长成了兄长的模样,但他却不擅骑射。
李延年仍掌管这乐府事宜。
长安啊,仍在上演着它的悲观离合。
这段故事呵,算不上荡气回肠。
张良回程途中,再次遇到了司马迁。
司马迁请他喝茶,问起长安此行可有收获,张良只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