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作为丞相的公务。

只差一道旨意便要下廷尉狱的人，倒是镇静得出乎意料。

“先生请坐。”中行说面上挂着和蔼的笑。

张良环视周围，丞相府邸，布置倒是典雅朴素。

中行说盯着他看，时毫无掩饰地探寻和兴味。

“久闻先生盛名，今日一见，竟有故友重逢之感。”他倒了茶双手推至张良面前。

张良眉梢微动，“在下亦有此感，想是近年在西南多次与丞相派出的人打过交道的缘故。”

此话半真半假，说得中行说面色微变。

他派出的人从未寻到他的踪迹，他却已经将他摸得透彻。

张良抬手，弹一下杯壁，“叮”地一声，音止话起，“丞相勤勉于公事，想来也不愿与我多费口舌，我此行别无他事，只是来瞧瞧一直要扰乱我生活的人是何人，今日一见，兴趣索然，原是一不得志的老匹夫耳。”

中行说面上和煦的笑淡了些，“先生此话倒叫晚辈无地自容，只是先生本身怀宝藏，又怎可能会安然度日？”

“我能否安然度日，能叫你说了算吗？”张良反问。

语气淡淡，一如浮动眼前的袅袅茶香。

张良之于他，是未知数。

中行说面上尴尬很快遮掩过去，“先生此话，当真是折煞晚辈了。”

张良笑而不语，他也在赌，在赌一场大的，若是赢了，皆大欢喜。

若是输了，或许天下时局将因这个决定而动荡。

他慢悠悠饮下最后一口茶，离开了丞相府，踏上了前往甘泉宫的路。

他喜欢看世人为爱沉沦，只是殷陈是个例外。

他于南越首次见她，分明是个囚徒，却头颅高昂，不卑不亢。

刀尖起舞，他也曾见过的。

见过这样一双爱侣，将他拖入尘世，留下让他无从修补的裂痕后决绝消逝。

——

直至一场暴雨不期而至，打在未央宫黑瓦之上，敲出凌乱短促的音调。

刘彻看着瓮中的长生蛊，他已经距离长生仅有一步之遥了。

他却迟迟下不了抉择，他曾杀伐决断从不犹豫，但事关霍去病，他就失了信心。

他是极具野心的帝王，事实上，无人能阻碍他的决定。

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一开始就大着胆子与他对弈的孩子，是他的软肋。

这十数年，他将他带在身边，将他培养成了一把快刀。

可这把刀沾染了世俗情欲，终究不像他了。

李延年奏完一曲，余音随着殿中博山炉中的轻烟绕梁，他起身为刘彻奉上南越送上的荔枝酿。

“莫非你也是来当说客的？”刘彻睨他一眼，没有接过那杯壁凝了一层水珠的杯子，语气淡淡。

李延年垂着眼，依旧维持着举杯的动作。

但除了霍去病，旁人的执拗，刘彻全都视而不见。

殿中四周布有冰鉴，甚至还有些凉。

少年跪在帝王身边，额上泌出的汗慢慢滚到下颏，手臂微抖。

琉璃杯中那剥了壳，去了核的荔枝肉如白玉浮沉琼浆之中。

许久之后，李延年觉得手上一轻，是刘彻抬手取走了他奉上的佳酿。

“臣与公主相识于微末之时，曾痴心妄图攀附，亦曾真心实意臣服，臣为这段情谊当说客，斗胆请陛下垂听。”

“如若不能说服朕，你可知晓后果？”

“臣当以死谢罪。”

刘彻饮了一口杯中浆液，放下杯子，往边上的凭几随意依靠，哂然，“朕要你的命作甚？”

李延年抬头，开口道：“依臣愚见，冠军侯是个什么样的人，陛下比臣更为清楚。冠军侯性子执拗，公主亦是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之事，陛下若强留二人，怕是落得个人心两失的结果。一则长安中终究有着君侯和公主在乎的人，陛下只要掌控这些人，二人便能随时回到掌控之* 中。二则自幕北之战后，匈奴暂时没了威胁，陛下此后的目标必是要转向南边，冠军侯若能处于西南，正好能成为陛下扩展的第一主力，况且这样一来，原本密不可分的卫霍便被分化，外戚一家独大的问题亦能不攻自破。”

刘彻的手点在膝上，神色不变，他自然知晓这些。

李延年猜想着是那个神秘的张先生与他说了什么，让他现在仍在犹豫。

一面是自小为他培养长大的霍去病，一面是他一直追寻的长生，他迟迟不做抉择。

第240章 “那我今日想要挟持冠军侯，同我私奔罢。”

长安的另一边, 在张良主动造访后，中行说几乎已经确定这是一盘无法盘活的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