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不可抑制地壮大起来,遮天蔽日,带着鱼死网破的无畏和勇气。
他已经打听过了,刘彻近来常到宫外, 或与冠军侯手谈,或与大将军醉饮,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在某一日探听到刘彻的路径后, 他派出小股人埋伏掩藏于道旁。
车被截停, 然而车里, 却只有一张年轻隽秀的冷肃面容。
那不是李延年是谁?
中行说冷笑,这场笑话一样的刺杀能如此诡异地顺利进行,竟是已然落入了对方彀中。
他当即扭身就走,谁料迎面正撞上一柄长剑。
淮之冷冷逼视着他,剑尖更往前刺进。
“丞相这是要去何处?”张贺打了个呵欠,负着手从淮之身后走出, “真无趣, 丞相当真是老了,当长安没有旁人了?”
那是年轻的人,鲜活的人, 健全的人。
将矛头和剑锋对准了他。
这才是那场马邑之围的结局,他竟一败涂地。
“拿下。”张贺一抬手, 边上埋伏已久的廷尉府官员已经出手将人拿下。
行动迅速,带着血的供词呈上,李蔡丞相曾与淮南王勾结谋反的证词终于被撬出。
殷陈捏着这份能将李家夷九族的罪证,犹豫了。
今上不可能将自己的弊端陈于天下,那么,丞相必然是李蔡,他犯下的罪行,必会拖着一些人陪葬。
于是这一日,殷陈再度见到成为阶下囚的大汉丞相。
长安城数十万人,熙熙攘攘之中,她与他本该无交集。
一个医女,一个君侯,一个叛国贼子,一个大汉公主,他与她曾在数千里之外的流沙中遥望过一眼,曾想置对方于死地,今日也终于走到了终局。
昏暗牢室阴冷,潮湿,血腥味腻在空气中,不停往鼻腔涌去。
大汉丞相遍体鳞伤,坐也坐不得,站也站不住,柔软的白色中衣被血色浸透,冠已除去,乱发披散。
数日牢狱之灾,磨灭了他那副装出来的风骨。
别样落拓,风度不再。正如当年的流沙之中。
中行说看到来人目光陡然一亮,扯了扯嘴角,却似是牵动了伤,重重咳了几声,声音沙哑,“我知道你会来的。”
殷陈站在牢室外,昏暗的光线将她的面容吞噬了一半,而另一面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苍白鬼魅,“我来告诉丞相,丞相所派出的匈奴刺客已经被全数剿灭,多亏了丞相此举,长安城中的匈奴探子被连根拔起。”
“陶邑公主亲临廷尉狱,若真的只是特意来告诉我这个消息,那我还真是该叩谢大恩。”中行说甩开袖子,竟朝她行了一礼。
只是那副身子在廷尉狱摧残之下,动作显得怪异而笨拙。
殷陈冷眼看着他,原地未动受了这一礼,“你可知在重刑之下,那些人招供了什么?”
中行说却似早已料到了,抬起脸,苍老面容现出一丝突兀的笑来,“如今我已是阶下囚,公主还是这样谨慎,还是担忧我还能以这副残躯杀了你?”
殷陈冷睨着他,给边上的狱卒使了个眼色,狱卒打开牢门,而后退下。
殷陈抬步踏入狱室内,身上衣裳洁净得与整个牢室格格不入,她好整以暇,目光审视,“我就快离开长安了,无法亲眼看到你闭气,今日亲来送你一程。”
殷陈站定在他面前,身形挺拔如竹,道:“你知道你的罪名是什么吗?”
中行说慢悠悠细数从前之事,“大汉安平侯,丞相李蔡,元光四年马邑之围,暗中送信匈奴大单于军臣,致使马邑之围失败告终;元朔四年,指使宫人轻汤于椒房下毒;元朔六年冬与淮南王密谋造反,里应外合,毒害冠军侯;元狩二年春,向匈奴左贤王乌维透露汉军作战计划,致使汉军被困皋兰,全军仅余十分之三;还有什么呢?元狩五年,刻意引导李敢刺杀大将军……”
咳咳,这些罪名早能将我弃市数次,你特意来奚落我,还是别有目的?”
哦,我知道了,你想保全李家,保得住吗?你杀了李敢,李家对你恨之入骨,又不得不依附于你,你当真得意至极啊,陶邑公主。”中行说说到最后,似用尽了浑身积攒的力气,往后一倚,靠着湿冷石壁。
“你赢得分外光彩。”
“光彩。”殷陈冷冷看着他,“因你而死之人,何止成千上万。那些人的生命对你来说,只是分外光彩几字吗?”
“若他们真因我而死,那我荣幸之至。”中行说咧嘴一笑,“但说到底,他们是为大汉而死的,人命卑贱如蝼蚁,就合该成为铺路石!那是他们的命!”
许是长久没有同人吐露过真话,他说的格外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