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长安那日，义妁和齐溪给她备了亲手做的衣裳，医馆的女医们凑钱为她准备路上所要用到的行装。

阿娇更是拉来了几大车财帛，生怕她不够招摇。

那些曾与她有过交集的人，在城外折柳相送，却不为挽留。

众人行礼，道：“陶邑公主，一路顺遂。”

她下车，清瘦挺拔，对着来送别的人深揖一礼，朝着长安西南角叩拜。

与乔装前来的陈阿娇相拥，“阿母，原谅女儿自私地想为自己争取一回，不能在承欢于阿母膝下。只是这财帛惹眼，阿母还是带回去罢。”

刘彻与卫子夫站在柏梁台上，这个可以看到长安的安门大街。一辆车自公主府驶出。

刘彻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是啊，她误入尘网的不知天高地厚的飞虫，他只稍稍打个盹，聪明如她，自然能寻到出路。

他目睹了她的挣扎，她的深陷。

她是他的骨血，却并不屑于这座金堆玉砌的长安。

那便让她走吧。

让她去自由，毫无顾忌的畅快活一场。

至于霍去病。

刘彻微微一笑，这个毫无知觉的年轻人，根本不知道他为他放弃了什么。

殷陈身上那条蛊，只能属于一个人

给了帝王，帝王便能有机会长生。

给了冠军侯，冠军侯便能活命。

这个决定，殷陈不知道，霍去病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

只有张良和帝王知道。

而他的选择，着实让张良兴味十足。

张良勾起一抹淡淡的，无法捉摸的笑，“没想到帝王竟会为了冠军侯放弃长生。”

“难道你不觉得，多半是为了陶邑公主吗？”围绕在身边的少女撇撇嘴 ，提出相反的论调。

他有作为父亲的觉悟吗？

张良最后向刘彻行了叩首礼，“陛下此举，草民万分钦佩。”

“罢了。”

权当是不称职的父亲，给她的新昏添上一份迟来的礼罢。

第241章 故旧其四

告别张良那日, 霍嬗抱着张良的手，“先生, 我会回来看你的。”

张良笑眯眯将自己的送别礼递给他，道：“这是我整理的必读典籍，送与你做离别礼，下次见面，我可要检查的。”

霍嬗眼中的泪花瞬间变成了怨念，气鼓鼓接过典籍，“多谢先生。”

张良揉揉他的头，又看向殷陈和霍去病, “南越近来生乱，一路小心, 照顾好阿婴。”

霍去病早将辎车套好, 母子二人上了车, 他再次朝张良端方一拜, “这些年承蒙先生照应，先生珍重。”

张良也回了一礼，“此去山高水远，或许再无相见之日，你既决心要回到长安，便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晚辈知晓。”

张良还想嘱咐些什么, 最终只是笑了笑, “好了，我便不送你们了。”

霍去病驾车，殷陈掀开车帘, 朝那站在道边的青年挥手。

辎车逐渐远去视线，往南而去。

张良幽幽叹了口气, 他关上那小院的院门，乍然的离别，他已经经历过太多。

这次，也不过寻常。

车一进入南越境内，风中便携了些咸湿。

一路上，南越本地人对一行人警惕性十足。

南越王城外，一头戴进贤冠的青年一早便等候在亭驿，不时往道路尽头张望。

见一车出现在道路尽头，他几步出了亭，走到那车驾边，看到那驭车之人，不觉泪眼湿润。

霍去病先扶了殷陈和霍嬗下车，才朝那青年一礼，“终子云，别来无恙。”

“霍君侯，五年未见了。”终军回了一礼，又向殷陈拱手，“公主长乐未央。”

殷陈拱手回礼，与霍嬗道：“阿婴，见过你父亲从前的友人，终伯舅。”

“伯舅长乐。”霍嬗有模有样地朝终军行礼。

终军忙将这小少年扶起，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梳着总角，浓黑的长眉，一双眸子黑而亮，眼尾微扬，“你们离开长安时这孩子连路都还走不稳，现在都长这么大了，生得倒是与伯稳幼时一模一样，但是瞧着，性子却比伯稳小时候更好哩。”

霍去病无奈瞅他一眼，终军不再打趣，命身边的仆从牵过霍去病的车驾，几人步行入城。

一路上，终军将南越如今形势告知二人。

明王赵婴齐于一年前去世后，次子赵兴继位。

赵兴年幼，樛太后又是赵婴齐在长安后娶的邯郸女子，母子二人不得南越民心。

丞相吕嘉乃南越本地人，吕氏宗族与南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