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这孩子一个人出来,怪危险的。”李广利看向不远处的霍嬗。
霍嬗本还警惕,见阿母满眼欢喜,几步走了过来,“阿母,此人是谁?”
“这是阿母阿兄,你该唤为伯舅。”
“真奇怪,今日尽遇着阿母和阿翁的友人了。”在西南时,一家三口是远方客,到了南越,倒遍地都是友人了。
“家中可好?”
“母亲去岁已仙逝,袅袅已有归宿,惊澜被平阳长公主举荐入了宫,我得赖夫人和协律都尉,领了个官职,这两日方到南越。”
五年时间,一切竟已经天翻地覆。
殷陈想到初见时那个面上生了粒粉痣,笑起来面上有着浅浅梨涡的李惊澜,算来,她今年方十六岁。
当年她离开得太急,与太多人都没来得及道别。
李广利看向一旁目带审视的霍嬗,笑道:“小公子竟长这般大了,性子倒是同你幼时一样,贪玩。”
霍嬗不满地蹙眉,李广利哈哈一笑,揉揉他的总角,“小公子连生气都这样可爱。”
三人在客店坐下,李广利将这些年长安之事尽数告知,他已经娶了妻,从前那个同豪强游侠厮混的少年年过而立,蓄须过后,竟已经有了几分殷陈陌生的成熟。
客店的伙计送来小食,竹编的小盘中装着干果,殷陈拿过几颗荔枝干,将壳和核去了才递给霍嬗,问道:“延年如何?”
霍嬗直接将果盘拿到自己面前,道:“我自己剥。”
殷陈也不客气,将果干丢到自己嘴里。
李广利看着母子二人,嘴角勾起笑意。
当年她仓促离开,李延年那小子还难过了半年,只是,事过境迁,还提那起子旧事作甚呢。
“仍掌乐府事宜,他新编的曲风靡大汉,你可曾听过?”
他果然成了大汉最出名的乐师。
殷陈心底五味杂陈,嘴里的甜味也酸涩起来。
李广利终于问起她,“你呢?这些年过得可好?”
“如你所见,还算不错。”殷陈从回忆中醒过神来,挑眉道。
李广利顿了一顿,又道:“他呢?待你可好?”
“他待我极好。”
李广利深深看她,她的眉眼已无当年深藏的悲伤,在数年之后,她当真过上了一段平静的生活,李广利道:“那便好。”
霍嬗拿眼偷偷瞅这个姓李的男子,生得虽是高大,但是与阿翁比起来,还是阿翁英伟些。
殷陈将面前的荔枝壳和核扫到一旁,拿过水杯倒了水,递了一杯给他,“阿兄既是才到的南越,想是今上已经有些进一步打算。”
李广利颔首,“南越之事一年尚未平息,今上已经耐心全无。一月前,他派兵南下,我是先到南越打探情况的,后面的几部这时候想是已到南越边境了。”
殷陈倒是对他这样做法没什么意外,“吕嘉那边可派人监视了?”
李广利也饮了一口水,肯定了她的问题,“只等他一动,便能擒住。这一战不像是对匈奴的作战,今上是要接管南越的,所以一开始才会想着以朝见途径收复南越。谁知安国少季这厮……”
殷陈想起终军欲言又止的神色,挑眉,“他与南越太后有私?”
李广利耸耸肩,“是啊,樛太后未嫁赵婴齐时便与他有情,现下二人南越重聚,自是旧情复燃。太后与汉使私通,此正利于吕嘉,如今吕嘉在王城中散布舆论,越人与汉人矛盾加剧,现今南越形势,恐怕不流血是不行的了。”
霍嬗听不懂二人的话,有些困倦地眨眨眼。
李广利看时间不早,端起杯子饮尽杯中酒,“我不便多留,我方才发现有人暗中跟着小公子,你可要小心些。”
“多谢阿兄。”
不知何时,霍嬗已经趴在案边睡着了,殷陈将他手上的干果子掏出放回筐中,正要将他抱起,见霍去病下楼来了。
霍去病走过来抱起霍嬗,二人回了房,他脱了霍嬗的鞋,又拧热帕子给霍嬗擦了脸和手,才让他睡下。
殷陈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我方才瞧见广利阿兄了。”
霍去病给霍嬗掖被角的动作一顿,“哦。”
“他这两日方到南越,郎君猜的不错,今上令樛太后弟樛乐和韩千秋领二千精兵南下。”
南方的秋天不比长安,天灰蒙蒙的,湿冷的雨带着寒意落了下来,霍去病将帕子搭在架上,净了手,神色凝重。
“郎君认为此战没那么容易打。”
霍去病颔首,“吕嘉势力不可小觑,恐怕韩千秋和樛乐二人此行有来无回。”
“那得传信让二人早作防备。”殷陈目光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