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捂着湿衣服回到家。
阮舒池刚到家时还没觉得不适,冲了个热水澡, 去书房看学生论文。
书房落地灯明亮, 手边一摞文稿纸挡住侧面的光,键盘上落下小片阴影。阮舒池盯着屏幕, 指尖敲击键盘, 很快视线内就出现令人触目惊心的红色删除线和大篇幅的批注。
阮舒池带的这组学生不多,尤其本科生德中互译的基础性论文,除了看得时间久了眼睛干疼,还不至于让人焦头烂额。
不过等把最后一篇论文反馈回微信群,还是过了零点,阮舒池在书桌前坐了一晚上的长腿,酸疼得不成样子。
电脑屏幕退回壁纸, 他起身拉了落地灯的开关,房间内陡然暗下, 只剩电脑屏幕刺眼的荧光和客厅地灯依稀的光线。
阮舒池朝书房外走,单薄的深色睡衣下皮肤微微泛红。不知是不是阴雨天的关系,气压偏低,他有些呼吸不畅。
客厅也没开灯,他就着黑暗转进厨房, 站在岛台边翻开倒扣的玻璃杯, 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 再一口气灌下。
由内向外发散的燥热不减, 甚至腿上的酸疼蔓延至全身,分明疲惫至极的时候,又偏偏毫无睡意。
他仍握着杯子,指腹摩挲玻璃杯边缘,往窗前站定怔怔出神。
正面楼栋的是个早就干涸的小池塘,前夜暴雨不停,眼下池子里已经蓄上一层不低的水位,从他的位置看去,甚至能看清荡开的涟漪。
四处周遭黑漆漆一片,窗口不见光,连路灯都在雨幕里忽明忽暗。
阮舒池想,陈清也说的不错。
他一贯偏爱明亮的环境,明亮温暖代表了安全感,一如他希望带给别人的。可情绪来袭,黑暗又是极好的掩体,藏匿遮掩,能够给自己足够的空间,把状态调整到最佳。
于是这些日子,家里都是如此环境,混沌又昏暗。或者换句话说,是他一直不愿意面对现在的自己,拿躲藏在黑暗里当借口、当慰藉。
而细算,这样的时间起计,甚至可以追溯到几年前。
至于在近期爆发,确实得归结于那场举报。
学校里最近关于他的传言轶事不少,哪怕调查组论断只是私人生活,可被专门调查的事还是在学院小范围传开。
虽说大家都属于所谓的“高级知识分子”,但为人的本质还是逃不开八卦。
再有学校虽是乌托邦,对供职的各位老师而言仍是职场,每年评优、推荐的位置就那么几个,竞争对手出事,哪怕非出于主观,还是会从心底庆幸自己的得益。
于是原本还称得上相处不错的同事,现在迎面相遇打完招呼,擦身还未走远,就会忍不住和同行人说起他几句。
这也正常,况且影响不了他的生活什么。阮舒池没放在心上太久,他还有工作还有学生,还有太多值得他放在心上的人或事。
不过比之从前,阮舒池的办公室确实算得上门可罗雀了。
倒是办公室的张老师还是那副样子,中午拉他去教工食堂打饭,顺便问候两句霍亨索伦教授的新动向。
而从某天起,他们的两人搭伙变成了三人成行,楼下行政的秦老师时常饭点来办公室,而习惯节俭的张老师竟然主动说要请客。
没多久三人成行又变成了两人,而退出的成了阮舒池这个电灯泡。后来这俩人确定恋爱关系,非要拉上他这个间接媒人吃饭,就是阮舒池得空便往医院跑,一直没吃上吧。
日子总会波澜不惊地过去,以他自己去换陈清也的名声,这道选择题哪怕重复一百遍,且次次都会惹陈清也本人生气,他可能都会做同样的选择。
就是要求得原谅,当真好难。
他错过最好的时机,就再也走不进陈清也的心里。两人回不到毫无芥蒂的状态,又碍于眼下各种窘境,疲于追寻爱情。
想到这儿,没缘由地,阮舒池心口一颤。
希望陈清也没有彻彻底底厌恶阮舒池,厌恶这个人、这个名字,那他就一定还有办法求得原谅。
阮舒池呼出口气,摘下眼镜揉捏眉心,而贯穿太阳穴的疼痛感加剧,配合双腿的酸胀无力,有种要感冒的不祥预感。
他转身把玻璃杯放上一旁的小几,去找感冒冲剂,试图在病症爆发之前,用药物把症状压制回去。
现在可不能倒下,他明天还有两节专业课要上,越到学期末,快划重点的时候平时翘课的也会出现,他得趁机点个名拯救一下孩子们的平时成绩。
如果时间来得及,得再去医院看看阮歆。小丫头嘴上不说,可精神气显见得颓靡,像是困在地下室的向日葵,终日追寻阳光又次次失望。
阮歆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