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成这个样子, 肯定是新手。
陆南只笑而不语。
元颂今跟着他开始师承有四个月了,表现一直很出色,就是刚刚的反应……
他在心里思衬着什么。
出了病房后,陆南的下班时间到了。
他一边脱白大褂,一边问身侧的元颂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元颂今闭上眼,轻轻摇了摇头。
陆南检查了一番他的脖颈,又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这才说道:“刚刚看你有点不在状态,要是不习惯上晚班就直接跟老师说,该回去休息就回去休息。”
元颂今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问题。
陆南知道他一向都是不需要人操心的好孩子,于是没再追问,叮嘱了他几句后就下班离开了医院。
元颂今今天还有两个小时的课时任务,于是他坐在了护士站里,盯着手里的笔发呆。
扶雯……
原来这就是他妈妈的名字。
时隔16年,再次见到母亲,元颂今的心情十分复杂。
可以确定的是,她当初的确靠着自己给的地图和钱逃离了西溪县,成功回到了家乡。
并且看她现在的样子,似乎过得很不错。
这是元颂今最初的期盼,如今变成了现实,他十分高兴。
只是现在的状况,两人的处境都有些尴尬。
元颂今渴望再次与母亲相认重逢,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是扶雯在被拐卖后,被他父亲元建国强迫所生下的孩子。
他体内流淌着肮脏的罪恶之血,他的诞生成了母亲痛苦的具象化,是她所遭受一切苦难的源头。
母亲唾弃他,打心底里厌恶他的出生,所以才会在逃跑的那一夜想要杀死他。
元颂今呆呆地坐在原地,脑子里闪过很多。
相认是不可能的,没有人会对自己被强迫所生下来的孩子有感情。
他是耻辱的代表。
那一夜从山顶被推下的噩梦足足缠了元颂今十多年,每次梦到,都像是被扼住了喉咙。
他命大没死,可事实上的母亲,在那晚肯定是想置他于死地。
想到这里,元颂今有些呼吸困难。
他们是血浓于水的亲母子,同时也是母亲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仇人。
他的出现,除了让这个女人痛苦,搅乱她的生活以外,毫无意义。
此生,他都只能装作不认识的陌生人,不可以跟那个女人有任何的交集。
元颂今心里很痛。
他注定就是不配拥有父母的孩子。
……
一个小时后,27号病床又摁响了通知铃。
此时的值班台只有他和另外2个护士。
一个人去了其他病房换药,而另一个小护士在几分钟前因为吃坏肚子去了厕所,于是元颂今只好起身,前往了27号病床查看情况。
见到进来的是刚刚那个年轻人,扶雯惊讶了一下,问道:“这么晚了,你还没下班吗?”
元颂今没说话,只扫过她一圈,发现吊杆上的药水瓶空了。
刚刚他跟着老师来换的药就是扶雯的最后一瓶。
看来她摁铃就是需要有人帮她拔针。
扶雯见他不回答,正要疑惑,下一秒忽的想起来刚刚这个年轻人的老师说过,他脖子受了伤,这几天都没法开口说话。
“抱歉啊,我忘了你不方便说话了。”扶雯道歉说。
元颂今摆摆手,表示没关系。
他戴着口罩,女人再怎么盯着看,也不可能看到他的长相。
虽然知道扶雯不可能根据样貌认出来什么,但口罩的遮挡多多少少给了元颂今一点安全感。
拔针后,元颂今收拾好输液管和药瓶这些医疗垃圾,然后顺手将病房内的空调调高了些。
扶雯笑着跟他道谢。
元颂今沉默着离开了病房。
下班前,他跟着护士姐姐挨个进行查房。
轮到扶雯的房间里时,她已经睡了,被子有大半都滑到肚子上,露出了她扎完针还贴着胶布的手。
护士姐姐确认了患者身份后,就转身去往了下一个病房。
元颂今跟在她后面,没走两步,他就忽然折返回来,轻手轻脚地替病床上的女人掖好了被子。
扶雯是因为胃病来的医院,今天白天刚办的住院手续。
听当时值班的护士姐姐说,她上午来做检查的时候,就是一个人,身边没人陪同。
元颂今垂了垂眼,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他动作轻柔地将扶雯的手放进被子里,这才默默转身,离开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