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昙正靠着亭边的栏杆坐着,看着下方的水面,似是在想着什么。
绯辞走入亭中的时候,幽昙都没有注意到。
“这些年,你倒是真的做起了茶楼老板了。”绯辞不温不火的一句,含着几分不满,却又克制了不打算说的太直白。
若是曾经的幽昙,是绝不会如此大意的。
这个当年说过“你杀不了的人,我帮你杀”的人,不知她自己究竟明不明白,正是她的一句话将清辞锁在了江湖中,自那一天起便没有了退路。
结果,现在,却也是她先放手了吗?
听了绯辞的话,幽昙只是轻轻一笑,抬头:“小辞也是第一舞女呢。”似乎知道这其中的区别,在绯辞开口前幽昙便自己转移了话题:“我在想,我们之后该去哪?”
“你觉得孟箫会去哪?”绯辞没有直接回答,却也给出了答案。
当初虽然在江湖上留下了清幽阁统一北方的传说,但其实那时候并不稳固。
3年前的那场大火,表面上烧毁了清幽阁,其实却给了绯辞和轻羽暗中稳固北方势力的机会。
当你站在高处,常常难以看清对方的真心,但是从低处却往往更容易分辨谁才是可用之才。而自从两人真正统一了北方各派,他们便想过去找幽昙和孟箫,所以之后的打算便是去找齐清幽阁最后一位阁主。
“孟箫……”幽昙看向西南方向,“他或许在南疆吧……”
“那么,便去南疆吧。即使找不到孟箫,也好顺路收下焕月宫,这一次北方各派也会全力协助。”绯辞给出了答案。
幽昙沉默了片刻,突然顽皮地笑了:“别太早暴露了实力,小辞的人还是留着血玉教决战时用吧。这些年我越来越觉得孟箫当年的决定是对的,焕月宫既然是血玉教的分舵,那就直接炸平他算了,何必浪费兵力呢。”
绯辞一时竟然惊得说不出话来。
其实,幽昙还有没有说的话。她记得孟箫说过,如果清幽阁没了,他会带人去拿下焕月宫。这些年,虽然没有南疆的消息传来,但会不会,孟箫已经如约做到了呢?
幽昙从袖中抽出了“折柳”敲在了绯辞头上,笑着说:“小辞,考不考虑一路卖艺,游山玩水地去昆州?”
“嗯?”绯辞此刻觉得思路已经完全断了线。
直到一个多月后,绯衣舞女的足迹伴着折柳奏出的曲子遍布江南。
直到那一句“绯辞一舞倾天下,折柳一曲动四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绯辞这才知道幽昙说的“卖艺”是什么。
也是那时候,绯辞才隐隐察觉,幽昙似乎想要拖延最后的决战。就像是知道结局不会美好,便趁着现在好好享受一般。
十二月十五,又一个月圆夜,绯辞与幽昙泛舟彭蠡湖,绯辞知道当年饶州一战是孟箫主持的,但幽昙应该知道当年的情况。是夜亦是无事,幽昙便也说起了当初的种种,那清幽阁坐镇洛阳的第三年,他们出征南方在饶州一带的故事。
“就这样?”绯辞有些意犹未尽。
虽然当年也有人向清辞传递战况,但那些公事公办的,毫无感情的字句,完全不能满足清辞的好奇,但是清辞却没有让人打探更多的事情。
这究竟算不算信任?清辞不知道。
那个时候,清辞只是觉得,既然答应了互相利用的条件,那么那些会威胁到合作的事情,还是不做的好。
至于此时当面再问,却又是另一回事了。毕竟,若是她不愿说的,她便可以不说。
幽昙轻轻点头:“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
圆月洒下清辉,冬日的湖面透着冰寒。故事讲完了,再留在这无人的湖面上,就显得更冷了。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都是一愣,随后无声地会心一笑。小船向着来时的渡口驶去。
“快要除夕了,去岳州吧,那儿人多,能多赚点。”在四周无人的湖面中央,幽昙突然叹息着轻声说道。
“好。”绯辞压下了一丝不满,答应了。但是心里的违和感越发强烈,她已经几乎能够确定,幽昙在拖延时间,并不想立刻抵达焕月宫。
十二月廿九,除夕前夜,岳州城里万福楼的戏台上来了位贵人。
竹笛起调,绵长哀婉的音符冷却了堂中的喧嚣。绯衣旋开,华美的舞姿点缀着晶莹的小颗粒珠宝,迷住了台下众人的眼睛。
笛声一转,一抹柔情倾泻而出,温暖了冬日的空气。绯辞的舞步也应着笛声,将春日的喜悦传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