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大殿尽头。
荣玄玉心脏怦怦跳,越来越强烈的预感在脑海中翻涌。
……是谁?
天子一身明黄凤袍, 草凤朝靴踏在金丝地毯上,刻意放缓了脚步。
荣玄玉的瞳孔一寸寸扩大开来,神情有一瞬间惊愕,直到瀛帝行至面前,依旧呆立在原地。
殿内陷入一片死寂,朝臣妃嫔们面面相觑,不明白向来冷毅持重的帝王,为何会注意到一个无名小卒。
天子座下,身先士卒者不知凡几。
若论护驾有功,怎么也轮不到她去。
趁荣玄玉还未反应过来,长孙昆仑长袖一挥:“荣卿临危不乱,救驾有功,朕今日特封你为大理寺卿,兼掌刑部侍郎一职,接手孟氏冤屈一案,替朕肃清朝野,驱邪去佞!”
此言一出,朝野具惊。
武静安静坐文官之首,眼底划过一丝了然,面对周围刺探的目光,气定神闲地阖上眼睛。
从天而降一口巨锅,砸得荣玄玉晕头转向。
这是……客栈里那个剑贼帅的女人?
她是皇帝……还,还要封她做官?
不儿,就算她把屁股底下的凤椅,让出来给荣玄玉坐,荣玄玉也没什么兴趣。
她才不想留下来当牛马,孟新霁还等着她回家去呢!
场面一瞬间陷入僵局,一时之间,荣玄玉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值此之时,殿外阁门使扬声唱道:
“饮秋郡主觐见——”
荣玄玉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并未因此分神,思躇良久,刚欲婉拒,便被长孙昆仑抬手打断。
正值壮年的君主言笑晏晏,从容不迫地指了指荣玄玉身后:
“荣玄玉,你倒不如转过身,看看朕的饮秋郡主,再做决定呢?”
荣玄玉怔了怔,下意识回过头。
不知何时,殿门处俏生生地立了位青年。
头戴垂足幕篱,身量修长,腰配墨色宽带,身着云雁锦衣。光影婆娑,映照在他身上,泛起粼粼金光。
看不清面容,就连身材也被垂至踝间的皂纱,遮挡得严严实实。
□□玄玉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眼底翻起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息。
青年双手平举过头顶,向着帝王俯身拜下:
“拜见陛下。”
长孙昆仑手腕一抬,示意不必多礼,青年便也规规矩矩地垂着颈子,站在她身后。
清醇如酒的温润嗓音落入耳中,荣玄玉咬了咬牙,暗自握紧衣袂。
是他。
长孙昆仑好整以暇地看过来:“荣卿意下如何?”
“若是可以,朕的‘饮秋’可就交给你了。”
‘饮秋’两个字掷地有声,倒显得无端刻意起来。
电光火石间,荣玄玉将来龙去脉全都捋明白了。
‘佞臣孟氏受了冤屈’,‘饮秋郡主’的封号……一切的一切,都指向最终答案:孟新霁就是面前的饮秋郡主。
荣玄玉的目光转向帝王,躬身行了一个揖礼,沉声道:
“臣接旨,愿为陛下分忧。”
长孙昆仑眉宇眉宇舒展开来,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荣玄玉的肩,以做褒扬。
“事不宜迟,荣卿,饮秋,朕等你们的好消息。”
荣玄玉顿首退出殿外,同孟新霁一起,一前一后徒步走过承天门街,太常寺,出了朱雀门,默契地上了同一辆马车。
从始至终,两相无言。
马车晃悠悠地动了起来,直直地出了宫门,奔着宫道外驶去。
期间,荣玄玉坐于马车左侧上首出,保持缄默。
青年僵坐在她身旁,隐于大袖之下的指尖陷入掌心,隐隐沁出点点梅红。
直至马车走得够远,青年适才没了顾虑,从铺满大氅的座位上滑下来,瘫软在荣玄玉膝侧。
幕篱打了个圈,滚落在车厢里,高耸的孕肚陡然落入眼底。
荣玄玉有一瞬间的动容,但很快消失在脸上,不着痕迹。
孟新霁颤抖着抱住荣玄玉的小腿,眼底饱含祈求,不住地哀声唤她:
“妻主,妻主……”
荣玄玉使了个巧劲,从他手中挣脱。
她抱臂后倚,唇角微哂,挑眉自嘲:
“微臣卑贱,郡主金尊玉贵,此举倒是折煞臣了。”
“不是的……不是的……”
眼泪唰得落下来,青年扯住荣玄玉的袍角,拼命摇头否认。
孕肚抵在脚踝,荣玄玉撇过头去,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些难熬的日日夜夜——思念像万蚁噬心,无时无刻不嗜咬着她的肺腑。
欺骗像一块巨石,梗在喉口,堵得她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