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在外间的侍从立即福了福身,无声地走过来,垂着颈子来到屏风侧口处, 嗓音带着少年时期的沙哑:
“大人,您要起身么?”
荣玄玉抬眸打量一眼, 发现这少年长得不错,眉清目秀的, 眉眼低垂, 显得极其温顺无害, 一方面有着对自己的惧怕,另一方面,也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
“……”
荣玄玉还没有无耻到为难未成年的程度,闻言,眼皮抬也未抬,懒散地冲人挥了挥了挥手:
“你下去。”
少年愣了下。
女人起身当然需要服侍。
尤其像荣玄玉这般入仕当天, 便得了陛下红眼,越级点了正三品官职的女人, 身边更不应缺少伺候的人才对。
香芽原是君后身边的一品宫男,深受贵人器重,马上就到出宫的年龄了, 再不济也要嫁个七品京官。
原本内务府传话,要将他分配到郡主府做贴身侍男的时候,他是极为不愿意的。
宫廷里浸淫多年,他深知女人的秉性,做郡主的贴身侍男,与做他妻主的通房小妾无甚差别。
就好比现在,生性重欲的女人,起床时不仅要人服侍,顺便调戏一下侍从,乃至破了处子收入房中,都是常有的事。
来之前,香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莫名的驱逐,却让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忘了榻旁的女人一眼。
新任大理寺卿此时正困倦地眯着眼睛,那张极其英气疏冷的面容,带着些不甚清醒的感觉,懒懒的,不知怎么回事,惹得他心头一跳。
香芽慌忙低头,面色绯红。
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感到庆幸才对,可情感促使他分去一丝余光,悄悄觑了眼女人俊美的面容,心跳砰砰作响。
是了,他与那翰林院编修早已交换了庚帖,那人胜在稳重平和,圈子干净,只有两房小妾,通房不等。
虽说长得差强人意,但已经是一桩千载难逢的好亲事,香芽满意极了。
可今日这惊鸿一瞥,踏实稳重了一辈子的香芽,才知道自己也是不老实的。
如此想着,他低声应‘是’,慢慢地退回外间。
料峭晨风倏地一吹,香芽陡然清醒过来,但不知为什么,退到外间停下后,他又鬼使神差地看了眼屏风。
那后面映出一个身量颀长的倒影,随意慵懒的穿衣动作,竟让人有些……
面红心跳。
香芽倏地冒出一个念头,若是侍郎大人的话,哪怕什么名分也没有,他也是愿意的……
思及此,他莫名有些气恼自己浪费了一次大好机会。
以后,还是尽力取悦她吧。
他默默下定决心,脸上漫上一层薄红,恭敬地垂首静立。
荣玄玉穿戴整齐,俯身吻了吻青年的额头,替他掖了掖被角,而后步履匆匆地出了门,没往香芽的方向落下一丝眼风。
门扉关阖,细微的响声几不可察,香芽眼底划过失落,失神地望着荣玄玉离开的方向,专注到忘记了这间屋子不止他一个人。
“要不要跟着一起走?”
身后倏地响起低沉阴冷的嗓音,惊得香芽浑身一哆嗦。
他嚯的转过身,惊异地发现,原本酣眠于卧榻之上的男人,不知何时来到外间,不疾不徐地坐在梨花木椅上,慢条斯理地挽了袖子,倒上一杯热茶。
“郡郡、郡主!”
迟来的恐惶攥紧他的心脏,香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心虚到说不出话来。
淬了毒般的视线扫过头顶,男人的嗓音如沁入冰水般透澈,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凝视着香芽,眉宇凝聚起一抹冷意。
“我的妻主,好看吗?”
香芽慌了神,一边大呼‘饶命’,一边磕头如捣蒜,没多久一张耐看的脸便布满血迹,可怖极了。
他深知男人的妒心有多可怕,因此每一下都磕得实实在在,不敢给自己留一丝退路。
孟新霁敛下眼眸,浅浅地呷了口茶水,直到血迹浸湿地板,方才慢悠悠地抬了抬手。
料理完这些,青年拖着笨重的肚子,一步一步地挪了回去。
‘吱嘎’一声,门扉从外面推开,香芽被捂嘴拖了下去。
青年坐在榻边,温柔地抚了抚越大圆润的肚子。
身下涌出一股暖流,孟新霁攒起眉心,下意识拱了拱腰,却像隔靴搔痒般于事无补。
怎么回事?明明昨夜方才被喂饱,怎么这具身体愈发痒得抓心挠肺。
青年气闷地倒在床上,眼眸紧闭不欲理会,可用力到发白的指尖和隐隐颤抖的睫羽,恍若静水之下的暗流,昭示了他的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