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北风如同一头挣脱枷锁的猛兽,裹挟着西伯利亚的寒潮,以摧枯拉朽之势汹涌南下。鹅毛般的大雪铺天盖地地倾泻而下,将北国大地彻底裹挟进一片苍茫的银装素裹之中。欧阳王府的琉璃瓦在暮色中泛着冷冽的幽光,新积的三寸厚雪沉沉地压在飞檐翘角之上,连檐角悬挂的铜铃都被积雪半掩,每一次晃动都发出沉闷而寂寥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那些悬挂在长廊下的红灯笼,也被寒风吹得左右摇晃,在雪幕中投下斑驳而虚幻的光影。
16岁的欧阳浩轩蜷缩在暖阁雕花窗前,手中的青铜酒樽早已没了热气,掌心的温度却将杯壁焐出淡淡的雾气。窗棂上凝结的霜花勾勒出奇异的纹路,宛如一幅幅天然的水墨画,有的像绽放的花朵,有的似飞舞的蝴蝶。少年呵出白雾,在冰花间小心翼翼地描绘长剑的轮廓,每一笔都饱含着对远方的向往。案几上摊开的《山河志》已被翻得卷边,夹在其中的江南画舫图边缘磨损严重,连画师晕染的水波纹都模糊了痕迹,足见他翻看的次数之多。画舫图旁还散落着几张泛黄的信笺,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他对外面世界的憧憬与幻想。红泥小火炉上的铜壶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壶盖被蒸汽顶得不停跳动,惊得他猛地回头,打破了这静谧而略带忧伤的氛围。
\"少爷,该用晚膳了。\"贴身小厮阿福抱着描金食盒,一路小跑着进来,哈出的白气在眉间凝成细小的冰晶,睫毛上也挂满了霜花,\"夫人特意吩咐厨房做了您爱吃的梅花酥,还热乎着呢。\"欧阳浩轩接过食盒时,指尖触到盒壁残留的温热,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然而,这份温暖很快被思绪打断,他突然想起三日前在书场的场景。那是个简陋的小书场,挤满了听书的人,老瞎子敲着醒木,沙哑的嗓音里裹着江湖的腥风血雨:\"那侠客踏碎三月扬州的琼花,腰间软剑一挥,便斩断了二十年的恩怨情仇......\"说到动情处,老瞎子的眼中闪烁着光芒,仿佛真的见证过那段传奇。此刻他望着窗外越下越急的雪,突然将食盒推回去:\"阿福,你说这世上真有能斩断宿命的剑吗?\"阿福愣了愣,慌忙将冻僵的手缩回暖袖,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小人不懂,但听老管家说,江南的春水能化尽天下寒冰,也许......\"话音未落,廊下传来管家老周急促的脚步声,铜烟杆敲在青砖上咚咚作响,烟袋锅里的火星在风雪中明明灭灭,仿佛在催促着什么。
书房内,檀木架上的青铜兽首香炉正吞吐着袅袅青烟,空气中弥漫着沉郁的檀香,与窗外的寒气形成鲜明对比。墙壁上挂着的虎皮装饰微微晃动,仿佛也感受到了屋内紧张的气氛。父亲欧阳瀚宇背对着门,玄色蟒袍上的金线蟠龙在摇曳的烛火下仿佛活过来般张牙舞爪,尽显威严。案头摊开的羊皮地图铺满整个桌面,北疆要塞处用朱砂重重圈画,红得刺眼,一封盖着蟠龙印的密函下压着半卷未干的军报,透露出局势的紧张。军报上的字迹潦草而凌乱,似乎是在紧急情况下写成的。\"听闻你想去外面闯荡?\"父亲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铁,震得墙上悬挂的宝剑微微发颤,剑柄上镶嵌的宝石在烛光下闪烁着冷光。欧阳浩轩这才注意到父亲鬓角新添的白发,在雪光映衬下竟比案头的宣纸还要刺目,岁月的痕迹悄然爬上了父亲的脸庞,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无数的故事。
\"父亲,孩儿想去看看塞外的孤烟,听听江南的渔歌。\"少年握紧腰间母亲送的玉佩,那上面刻着\"平安\"二字,承载着母亲深深的祝福,\"王府的高墙能挡住风雪,却挡不住孩儿想看世界的心。\"他的眼神坚定而炽热,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雕花屏风突然轻响,母亲纳兰暖玉的月白襦裙扫过门槛,裙裾上的并蒂莲刺绣沾着淡淡的药香——她方才在药房为影一调配伤药,药碾子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指尖还残留着艾草的苦涩。\"你可知上个月青州商队遇劫?\"母亲颤抖着抚上他的脸颊,眼中满是担忧,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那些马贼连妇孺都不放过......母亲!\"欧阳浩轩突然单膝跪地,腰间玉佩撞在青砖上发出清脆声响,\"孩儿每日五更练剑,熟读兵书战策,已不是需要人护在羽翼下的孩童。\"他抬头时,正对上父亲深邃如古井的眼眸,恍惚间看见二十年前那个单枪匹马平定叛乱的将军,此刻却为儿子的远行红了眼眶,铁汉柔情在此刻尽显。父亲的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父亲沉默良久,从檀木匣中取出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剑身暗刻的云纹在烛光下流转,仿佛蕴含着神秘的力量,剑穗上的玉珏泛着诡异的青芒。\"这剑用天外陨铁所铸,玉珏浸过三十味剧毒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