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钱袋,牧霜灵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来到牛腩面的摊档里坐下来,点了一碗牛腩面和几碟小菜之后,便百无聊赖地望着四周。
眼前却突然一片昏暗,牧霜灵回头,才发现原来有人坐下来,刚好挡住了自己的阳光。
「闻萧……」牧霜灵轻轻地道:「老爷。」
免得让旁边的听到闻萧烈还在人间的消息。
垂髻小童一身红衣,漂亮得像个娃娃,牧霜灵不禁想起童年时的闻萧盼蝶,好像都是这副模样,而且有些婴儿肥,傻傻呆呆的单纯得使人不忍伤害。
现在的闻萧盼蝶,小小的一张瓜子脸,温柔深沈,说起谎来眼也不眨。
时间改变了她,却是没有改变自己。
「啧啧啧,乌云盖顶,小郡主的心情不太好吧。」闻萧烈瞧了牧霜灵的头顶一眼,斟了杯冷茶便自顾自喝起来。
「乌云盖顶?」牧霜灵不禁摸摸自己的头顶,这闻萧烈好像真的能看出别人看不出的东西。
不过他本人大约都是个最佳证明,明明是闻萧兄妹的祖父,现在看来却像是闻萧子龙的儿子。
「还记得上次我跟妳说的话吗?」闻萧烈悠哉悠哉地道,毕竟是自家孙女跟……孙媳妇?呵呵,这个还是难以判断。
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对吧?
「得饶人处且饶人,人非圣贤,焉能无过?」牧霜灵脱口而出地道。
「还记得一字不差嘛,记忆力不错。」闻萧烈挑眉笑道,因为他的外表是个小孩子,所以那股老谋深算的表情放在这身躯上尤其不配合,就像个被邪灵附身的小孩子。
牧霜灵细细咀嚼着这句话,这才明白闻萧烈的料事如神
闻萧烈道:「妳责怪小蝶有事隐瞒于妳,可是妳何尝没有?」
牧霜灵想起自己跟尹依依的事,她一直觉得闻萧盼蝶是隐隐约约知道的,毕竟以闻萧盼蝶的蕙质兰心,自己哪里瞒得过她?但自己毕竟没有开门见山地说过,所以都可以说是隐瞒。
闻萧盼蝶何曾因此责怪过自己?
「律己以宽,律人以严,这是我们凡夫俗子的通病啊,我们总是惯性地原谅自己的过错,却对于别人的错误小事化大看待之。」闻萧烈语重心长地道。
「小郡主,妳认为情人之间的相处就像一张宣纸,只能雪白无暇,不能沾上任何墨迹,对吧?」闻萧烈微微倾前,很认真地问道,他本是对于牧霜灵的思想感情没什么感情,但事关自己
那个倒楣的小孙女,所以不得不打醒十二分精神。
「应该是这样吧。」牧霜灵下意识地退后,这是不想被人窥探心事的防护姿势。
「可是你有想过,一张宣纸哪能长期保持雪白无暇呢?墨迹落在上面,可以成为污点,同时也能成为一幅名画的起笔,如果没有墨迹,一幅画又要如何造就呢?所谓雪白无暇,根本不可
能存在,每个人都会有不为人知的过去,都会有自己的秘密,我们能做的不是惯性地无视这些事情,而是跟自己喜欢的人联手于宣纸画出漂亮的图案,这比起一张单调的宣纸有趣多了。」
闻萧烈靠后,察看着牧霜灵的反应,他不懂为何闻萧盼蝶就偏偏看上这女孩,谈不上多漂亮,性子也是刁蛮任性,偏生却得到自家孙女的欢心。
牧霜灵低头沈思,长长的秀发滑落到肩前,那副模样还是挺恬静柔美的。
「也许,我怨恨的不是盼蝶的欺骗,而是……」牧霜灵低柔的语调转为咬牙切齿地道:「一个人,她毁了我的第一段感情,现在更要毁了我的第二段感情。」
牧霜灵对于闻萧盼蝶的欺骗,还是有怨怼的,可是更怨恨的是水碧音。
这个女人,自己无仇无怨,她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夺走自己的幸福?
闻萧烈耸了耸肩,这些明争暗斗可不在他管理的范围之内,他只是道:「妳真的不怨恨吗?」
「我不久之前也曾被人这样骗过,唉,其实我一直以来的确对身边人的忠诚要求很高……」牧霜灵苦笑道:「这大约是皇室的通病吧,我们自幼就被教育到天下人都要对我们忠心,我们却
可以随意对待他人。」
他们是天之骄子,而天下万民只是他们的子民而已。
闻萧烈似乎想起一些前尘往事,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
他昔日都是侍候在君王身边的将军,对于皇室的这种通病自是极为了解。
所以牧霜灵倒是说得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