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存面无血色,双手局促不安,紧抓住膝头衣料,白皑皑手背都叫她绷出青筋纹路。
如此羞辱,寻常姑娘早被姬湛气得潸然泪下,她却强颜欢笑,清泪不住在眸中打转,就是不肯掉下。
她声线簌簌颤抖:“是我没长心,误用了湛郎君之物。”
姬澄见她胁肩低眉姿态,又一猜想,这么多年她都是这副人微言轻,常遭人白眼耻笑模样,甚至受过更多欺辱……
他心窍疼痛不已,忙打圆场:“雪存别多心,仲延他秉性如此,从不与人共用一物,哪怕是我和爷娘用他的东西都不成。”
姬湛:“少冤枉我。”
众人:“……”
崔秩虽未开口为雪存解围,却也及时将目光瞥向崔露。
崔露对上他沉凝目光,立即意会,强忍住心中不适,对雪存道:“有什么好吵的,七娘子用我的吧。”
雪存有些意外,她紧绷的手背缓缓松开,抬眼望着崔露:“谢谢三娘。”
没想到崔露会为她解围,她这句谢谢,的确出于本心。
郑家小婢知崔氏兄妹给了她将功补过机会,不敢耽搁,连忙取出崔露的茶具,往里头添了茶汤,毕恭毕敬递给雪存:“奴婢请七娘子饮茶。”
茶具乌龙便如此化解翻篇了。
离开大明宫路上,雪存与崔秩并行。
崔秩与她,不过半掌之隔,二人步调不一致时,雪存的肩还会若有似无碰到他的上臂,衣料摩挲间,蹭得雪存肩头发热。
雪存从未在这么多人面前跟他如此靠近过。
前有清河王宣王,后又有姬氏兄弟,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本欲稍避些嫌,可崔秩却浑不在意。
她正酝酿着要与他说些什么,忽地,手心传来一阵痒意,是他温热干燥的手靠拢过来,五指霸道地挤进她掌心,又不容拒绝地钻进她指缝,紧紧扣住她。
雪存蓦地睁圆眼,下意识想甩开他的手。她别过脸看他,面上是一贯的清疏漠然,目不转视,可察觉她羞赧,他手上力度反攥得更紧,不让她挣脱。
她总算品悟出崔秩其人,看似高山景行,实则性子独断专行,不容拒绝。
雪存耳垂透红,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提醒他:“郎君,我的手方才没怎么擦干净,有些脏。”
她双手都沾染不少泥土,只用茶汤粗略洗过一遍,崔秩就这么抓了过来。
崔秩勾唇浅笑:“我不嫌你。”
他又柔声问她:“雪雪,你是不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雪存摇头否认:“没有。”
崔秩身形略顿,语气也严肃几分:
“雪雪,不要骗我。”
雪存没有接话,只稍显委屈地,又将头缓缓转回去,怯怯生生,不愿看他。叫他将她峰峦错落的侧脸线条,长若蝶翼的眼睫,莹透无瑕不见一丝纹理的肌肤,尽收眼底。
真是个雪一样的人。
十几岁小姑娘的心绪如何能瞒过他。
崔秩满腔的语挚情长:“我不会再教你受委屈,更不会让你受旁人奚落。”
“下次再见,仅你我二人,如何?”
“明年天气暖起来,我再教你蹴鞠。”
他说他还想与她再相见,且唯他们二人。
丹凤门近在眼前,雪存迷迷怔怔点头,玉软花柔的手,即刻在他掌中不安躁动起来:
“郎君,该松开了。”
崔秩不明就里,还当她是羞于在人前调情,又变成那副爱挑着眉含笑逗弄她模样:
“我偏不。”
江媪就在外头守着,雪存焦心如焚,软软地哀求他:“郎君,我求求你……”
玉生烟见状,倒吸一口凉气,赶忙快步跟上前,在崔秩耳畔道出实情。崔秩眉头一折,这才在出丹凤门前最后一刻及时松开雪存。
他与玉生烟就地止住脚步,站在外头江媪看不见的地方,目送雪存缓步走出宫墙。
……
崔秩与雪存方才亲密举动,完完全全落在身后数十尺姬氏兄弟眼中。
崔秩与她双手紧扣那一刻,姬澄心底醋海翻涌,倒灌入脑,连头也跟着一并疼了起来。
他脸色沉郁,随意找了个借口与姬湛道别,带着自个儿的侍从姬跃,行色匆匆离开。
姬湛手中额外提了个鸟笼,笼中关了只红羽骓鸟,与自己两名侍在宫道上从闲庭信步。
褚厌嬉皮笑脸玩笑道:“郎君,最迟明年,咱们是不是就能喝上中丞的喜酒了?”
这崔五郎不坠凡尘二十四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