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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孩子蹦蹦跳跳跑出门,嬉闹声渐渐被山风卷走。昭阳望着弟弟紧绷的脊背,忽然叹了口气:\"你若早与父王说清......\"话未说完,脚步声由远及近,慈眉善目的老僧人合十行礼:\"郡主、太子殿下,家宴已备下,秦王殿下正在素心斋等候。\"
立渊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木剑在指尖划出半道弧光,又稳稳落回剑架。贞孝盯着他刻意挺直的脊梁,突然想起昨夜雪地里他谈论战事时的锋芒,此刻却像被霜雪压弯的竹枝,在寒风中倔强地保持着姿态。山风卷着雪粒扑进阁楼,将未说完的话吹散在满室檀香里。
素心斋内烛火昏黄,秦王枯瘦的手指摩挲着青瓷碗沿,茶汤泛起的涟漪映得他眼下青黑愈发浓重。立渊盯着碗中沉浮的茶叶,余光瞥见父亲腕间松垮的玉带,去年此时还能束出金蟒盘纹,如今却空荡得能塞进半只手掌。
昭阳垂眸搅着杏仁酪,银匙磕在碗沿发出细碎声响。贞孝将晨儿沾着雪渍的袄子披在椅背上,忽觉膝头一沉——昊儿攥着冻红的拳头塞进她掌心,湿漉漉的眼睛在舅舅与外公之间来回打转。
\"外公!\"晨儿突然蹦起来,糯米团子似的身子险些掀翻矮几,\"雪都积到我膝盖啦!\"昊儿跟着拍手起哄,羊角辫上的银铃铛叮当作响。立渊下意识伸手去扶倾倒的茶盏,指节擦过桌角那碟茉莉方糕,糖霜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贞孝朝恬安使了个眼色,丫鬟立刻抱起两个孩子:\"小祖宗们,咱们堆个比山还高的雪将军去!\"木门吱呀开合间,风雪卷着寒香扑进来,将晨儿拖长的尾音\"要堆得比外公的胡子还长——\"截断在门槛外。
众人各自动筷的声响愈发清晰。立渊夹起一箸笋丝,瓷勺却在半空僵住——新出锅的茉莉方糕正冒着热气,雪白糖霜上撒着几粒碧色梅蕊,恍惚间竟与母亲的手艺如出一辙。
\"太子殿下尝尝?\"小僧人将青瓷碟往前推了推,袈裟袖口露出半截褪色的红线,\"掌勺师傅特地......\"
\"退下。\"方丈陡然沉喝,念珠在掌心捻出急响。秦王布满老年斑的手重重拍在案上,震得茶盏里的水溅出涟漪。小僧人面色煞白地后退,袍角扫翻方糕,雪白糖霜洒在立渊玄色锦袍上,像是落了层早来的霜。
门扉重重闭合的刹那,贞孝听见丈夫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哽咽。她望着立渊死死攥住桌布的手,指节泛出青白,突然想起几个月前,花月谷悬崖,他也是这般用力抓住母亲的手,可终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