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营的帐幕上,发出簌簌的声响。立渊一身玄色劲装立于帐中,手指在铺开的舆图上叩了叩,声音清晰地穿过帐内的寒气:“接下来,三万边军于颍州集结,绣虎卫随我往东海城待命。”
帐内霎时静得落针可闻,炭火噼啪的声息都显得格外刺耳。诸将你看我我看你,眼底全是难以置信——郁州才是大军集结的惯例,那里背依吴境腹地,粮草转运稳妥,离邺国边境又有缓冲,怎么突然要分兵去颍州,还要往东海城去?
“太子殿下,”卫凛最先按捺不住,粗粝的手掌按在案几上,“颍州集结边军尚且合理,可东海城……那是杨轼的地盘!邺国东海王的治所!”他猛地拔高声音,唾沫星子溅在冰冷的帐壁上,“莫说集结,便是靠近都得先拿下那座城!寒冬腊月的,杨轼的边军就在城外布防,怎么拿?”
立渊抬眸看他,神色未变。卫凛却更急了,抓起案上的兵书往地上一摔:“殿下是病了?还是这些兵书看多了昏了头?哪有驱兵往敌军重镇里钻的道理!”
帐中响起一片低低的附和。萧彻站在角落,指尖捻着下颚,目光在舆图上的东海城与郁州之间逡巡片刻,眉头微蹙——他大约猜到太子是想剑走偏锋,绕开邺军主力直插腹地,可眼下大雪封路,河道结冰,天时地利无一占优,这步棋未免太险。
“末将虽暂不明殿下深意,”秦锋往前一步,抱拳沉声道,“愿为殿下前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立渊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人:“绣虎卫按原计划拔营。至于东海城,我已交给陆承翊与沈砚。”
“轰——”这话像一瓢滚油泼进了沸水,帐内顿时炸开了锅。
“太子府亲兵?那才三千人!”有人失声喊道。
“便是三千虎狼,也啃不动东海城的城墙啊!那可是邺国的重镇,城墙高厚,重兵把守!”
“陆承翊与沈砚?那两位是跟着殿下处理文书的吧?何曾领过兵,更别说对外作战了!”
卫凛听得眼前发黑,抓起案上的青铜酒爵狠狠砸在地上。酒液混着碎瓷片溅开,他指着立渊,气得嘴唇发抖:“殿下!您这是拿三千精锐的性命开玩笑!拿大吴的国运开玩笑!”说罢一甩袖子,带着满袖寒气大步冲出帐外,厚重的帐帘被他掀得猎猎作响。
帐内的质疑声浪更高了。老将们捶着桌子叹气,年轻将领们面色焦灼,连方才应下做前锋的秦锋也忍不住皱紧了眉——三千亲兵,两个毫无战场经验的统领,要啃下东海城这块硬骨头,还要应对随时可能驰援的邺国边军,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立渊却忽然笑了,那笑意从眼底漫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他抬手压了压,帐内的喧哗渐渐平息,只剩下风雪拍打帐幕的声音。
“诸位放心,”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间穿透了所有疑虑,“三日后,听我军令便是。”
炭火映着他年轻却异常坚毅的脸庞,帐内诸将望着他眼中那团跳跃的光,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唯有帐外的风雪,还在呼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