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都南都的北水关码头,寒雾浓重如牛乳,将江面上的船影晕染得模糊不清。¢v!7`x`s-w′.+c,o?m/朔风卷着碎雪呼啸而过,刮在脸上像细针扎似的疼,岸边的枯树枝桠挂满了冰棱,在铅灰色的天光下泛着惨淡的白光。那艘静泊的楼船甲板上,三千太子府亲兵营的将士身披厚重的玄甲,甲片缝隙间凝着白霜,呵出的气化作一团团白雾,却依旧身姿笔挺,如耐寒的青松般立在风雪里。
太子立渊裹着一件墨色狐裘披风,领口和袖口的白狐毛衬得他面容愈发俊朗,腰间佩剑的穗子凝结着细碎的冰粒,被风吹得僵硬地摆动。他转身看向码头石阶,目光落在贞孝身上时,那被风雪冻得微沉的眼神瞬间漾起暖意。贞孝穿着一件石榴红的锦缎棉裙,外罩紫貂斗篷,兜帽边缘的绒毛轻轻扫过脸颊,她双手紧紧拢在腹前,那里藏着昨夜才揭晓的喜讯,让她在彻骨寒风里也透着一股抑制不住的温润。
“殿下,江上风大,莫要总站在船头。”贞孝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发飘,带着点微颤,她看向立渊,又转向一旁的之心,“之心妹妹,海州的冬天比南都更烈,你记得提醒殿下早晚添衣,夜里批阅文书时,定要让内侍备着暖炉。”她顿了顿,目光掠过之心那件银鼠短袄,语气更柔,“你自己的汤药也得趁热喝,这般冷天,可不能再亏了身子。”
之心裹着件月白色的棉裙,外面罩着件青灰色的貉子皮袄,闻言屈膝福了福,眉眼温和:“姐姐放心,臣妾定会照看殿下,也会记着按时喝药。”她曾在海州待过一段日子,知晓那里,此刻眉宇间带着稳妥的笃定。
“贞孝姐姐只管安心养胎!”沈瑶从旁跨步上前,她穿着一身利落的墨色劲装,外面罩着件玄色羊皮短褂,腰间束着玉带,更显得身姿矫健,“我跟着殿下一同去海州,定能盯紧他俩——殿下熬夜我就抢公文,之心姐姐忘喝药我就掀药碗,保管把人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立渊被她这副模样逗得轻笑出声,刚要开口,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茶水摊。崔哲正微微佝偻着背,低声对季月说着什么,哈出的白气模糊了他的侧脸。季月红着眼圈踮脚替他系紧斗篷的系带,指尖冻得通红。这对新婚数月的夫妻,自崔哲追随立渊后便聚少离多,他身为大理寺少卿,奉命在吴邺边境的寒风里安置流民,更是连片刻温存都成了奢望。
贞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轻轻叹了口气,风卷着她的声音飘到立渊耳边:“崔哲兄弟,跟着殿下就没享过一天清闲。等你从海州回来,便许他个长假吧,他和季月……总归是该好好歇歇的。”
立渊点头,目光扫过那对难舍难分的身影,语气陡然沉了下来:“我记着。只是眼下……”他望向被风雪搅得浑浊的江面,眉头微蹙,“吴邺边境风雪无阻,流民还在往南涌,郭淮的船队已在海州外海冻了三日,三万边军还在雪地里等着调令,实在耽搁不起。?+o0μ?&0?a小[¥说,?-网· )_?最???新·°章;3%节£÷o更@?|新·t$快/”
话音刚落,楼船上传来亲兵被冻得发僵的禀报:“殿下,时辰到了。”
立渊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攥住贞孝的手,她的指尖冻得冰凉,他便用自己的掌心裹住,低头看向她拢着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他们的希望。他俯身在她额间印下一个带着寒气的吻,声音低沉而郑重:“好好在家养着,别出门受冻。待我归来,便陪你去慈恩寺还愿。”
贞孝的眼眶被风刮得发红,强忍着泪意点头:“殿下也务必保重,我和孩子在府里等你。”
沈瑶拽了拽之心的衣袖,两人识趣地退到一旁,给这对即将分别的夫妻留出片刻空间。远处崔哲已与季月作别,正踩着薄冰大步走来,见此情景便驻足等候,青色官袍在风雪里猎猎作响。
立渊最后深深看了贞孝一眼,将她裹着斗篷的模样刻在心底,随即转身,披风在风雪里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大步踏上结着薄冰的跳板。
风雪更急了,卷得船帆鼓鼓囊囊,楼船缓缓驶离码头。贞孝站在石阶上,望着立渊那道立于船头的身影,他身边的沈瑶正拍着他的肩膀说着什么,那身影在风雪里越来越小,最终缩成一个黑点。
一旁的侍女快步上前,给贞孝披上另一层披风。季月也走了过来,两个女子并肩站在风雪里,望着那艘渐渐消失在雾中的楼船,眼睫上不知何时凝结了细碎的冰粒,混着水汽,在眼角闪闪发亮。
郁州大营的中军帐内,烛火如豆,映着帐壁上铺开的舆图,将众人的影子拉得颀长。帐外风雪呼啸,帐内却静得只闻烛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