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轩冷哼一声,拢了拢衣襟,语气里满是不耐:“调了又如何?不过半数兵力,杯水车薪罢了。,e*r+c\i*y\a?n¨.`c?o!m′”
“半数?”明瑞缓步走到案前,靴底沾着的雪落在地上,化出一小片湿痕。他修长的手指点在“沧州水师统领”的名字上,意味深长地抬眼,“杨兄忘了?这位统领,可是当年您在羽林卫时亲手提拔的旧部。”
杨轩心头猛地一跳,像是被帐外的寒风猝不及防灌了口,骤然清醒了几分。
“邺皇要水师南下,您照办便是。”明瑞拿起茶筅,慢悠悠地搅动着早已凉透的残茶,茶盏边缘凝着层白霜,“只是这‘南下’的速度,却由不得旁人说了算。”他抬眸一笑,眼底闪着洞悉人心的光,“暗中传一道密令,让他沿途‘遇雪滞航’也好,‘船板冻裂’也罢,总之慢些,再慢些。这寒冬腊月的,找些借口还不容易?东海城的压力一日不松,杨轼便一日如坐针毡。”
杨轩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呵出的白气在眼前散开,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案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等到东海城快撑不住了,”明瑞放下茶筅,声音压得更低,帐外风雪呼啸,正好掩住他的话,“再让他‘冒雪疾行’,以雷霆之势击退吴人。届时,殿下既遵了皇命,又救了东海王于水火,这‘雪中送炭’的美名,可不是杨轼能比的。”
他凑近一步,语气带着蛊惑:“朝臣们看在眼里,陛下记在心里——数九寒天里,杨轼守不住的城,您派去的人顶着风雪守住了,这东宫之位,还有谁能动摇?”
帐内静得能听见烛花爆开的轻响,偶尔有雪粒打在帐布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杨轩脸上的阴霾一点点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抑制不住的笑意,他猛地一拍案几,震得砚台都跳了起来,砚边凝结的冰屑簌簌落下:“好!瑞兄所言甚是!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
他转身抓起纸笔,指尖冻得有些发僵,却不妨碍笔尖在纸上疾走,墨汁溅在明黄的太子笺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点:“来人!速将此信送往沧州水师大营,亲手交给统领!让他……好好‘应对’这冬日天候!”
亲兵接过密信,将厚重的披风裹紧了些,匆匆掀帘而去,帐外顿时涌进一大股风雪,烛火猛地矮下去,又顽强地亮起来。杨轩回头看向明瑞,眼中已没了方才的恼怒,只剩意气风发:“瑞兄这一计,真是解了燃眉之急。,x/l.l¨w.x^.+c~o+m.待此事了结,定要在东都为你置酒,炉火烧得旺旺的,暖一暖这一路的寒气。”
明瑞拱手笑道:“杨兄运筹帷幄,明某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
帐内的烛火还在跳跃,明瑞已将沾雪的袍角拢了拢,笑意淡了几分,语气沉了下来:“夏国还有事等着,这风雪再大,我也得赶路了!临行前,有件事得提醒殿下。”
杨轩刚因密计舒展的眉峰又微微蹙起:“明瑞太子请讲。”
“我夏国四杀堂探得消息,立渊的绣虎卫,已悄然北上海州。”明瑞指尖在舆图边缘轻叩,目光扫过海州与东海城的连缀处,“东线的战火,怕是要烧起来了。”
杨轩指尖一顿,眸色沉凝。绣虎卫是立渊手中最锋利的暗刃,他们北上海州,显然是为战事铺路。
“你与吴将李崇山对峙多日,眼下虽只是小打小闹,”明瑞抬眼看向他,眼底没了方才的温淡,只剩锐利,“但此人勇猛,身边又有景略老先生辅佐,不得不防。殿下试想,若他借着东线开战的幌子,突然绕道直扑东都——”
这话像块冰砖砸在杨轩心头,他猛地攥紧了拳。东都若乱,人心震动,到那时别说沧州水师救援东海城,恐怕连他在颍州的部署都要被牵扯得七零八落,一切算计都成空谈。
“我已下令全军警惕,日夜盯着李崇山的动向,他若敢妄动,定叫他有来无回。”杨轩沉声道。
明瑞颔首,又道:“还有一事。立渊的中军大营与粮草,都在郁州。”他指向海州以南的临海重镇,那里在吴国境内,是海路要冲,“郁州守军稀疏,若战事胶着,杨兄不妨让沧州水师绕开秀水军主力,突袭郁州。断了立渊的粮草,他的攻势自会瓦解。”
杨轩顺着他的指尖看去,郁州临海,绕道突袭确有可行之处。他沉默片刻,缓缓点头:“这计策……值得斟酌。”
明瑞见他听进了话,便不再多言,只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襟:“该说的都已说尽,我也该启程了。”
杨轩望着他被风雪染白的肩头,想起方才那番提点,语气缓和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