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人脸生疼。
不远处的马车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追了一路的连城昭华力竭从马上摔了下来,在地上滚了三四圈。她从地上爬起,不管不顾地向前跑去,但马车还是渐渐消失在她眼前。她又一个踉跄摔在地上,知道自己不可能赶上马车,无力地躺在山间。
“殿下!”急急赶来的常陵下马扶起她,眼眶泛红。
“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常陵,我再也见不到他了…这世上,再没有我的褚言了…”
“对不起,殿下,对不起。”常陵抱着她轻声说,神色中夹杂着悲伤与愧疚。
同一个冬天,常陵在自己房中悬梁自尽。
常陵,你究竟做了什么非要以死谢罪?连城昭华看着她失去血色的脸,颤抖着手抚了抚,心中涌起一阵倦怠。
她身边的人终于是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她。
对于连城昭华而言,褚言死后,一切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从前和褚言在一起,什么在她眼中都是鲜活的,现在她只觉得世界都是灰蒙蒙一片,她不过是因一番话困于世间的幽魂。
不管你做了什么,我不愿再深究了,常陵,我给你留最后的体面。她这样想。
魔界,赤炎感觉到自己分出的那缕神魂回到了自己身上。他能为衣知雪做的,也就仅止于此了。希望她能勘破自己的幻境。
要成上神,哪有那么容易,人世八苦,必须一一尝尽,最后,还必须要放下自己心中执念。
赤炎又想起了当日在狱中见到的斯何。
“天衍之术凶险异常,若是参不透,那她就会永远留在那场梦境中。只有掌握了天衍之术,阿雪才能摆脱天道的束缚,成就上神。”
“她是天道为了算计我和帝轩辕而出现的产物,可也是我的女儿,即便逆天而行,我也要她平平安安。”
赤炎听到自己说:“上神看得这样明白,什么都算到了,为什么还要赴死?”
斯何看着远处,神情寂寥,良久才轻轻道:“或许是累了。”
“或许是,我不愿再陪他了。”
人间。
褚言死后一年,齐侯晋伯围郑,国中兵力空虚,白狄大军压境,要求齐国割地八百里,并奉上褚言之妻于新王。
齐侯犹疑不定,割地八百里尚能取回来,可要是把连城昭华送去曾被褚言打得落花流水的白狄,他这个齐侯便算是彻底没了脸面。
最后,是连城昭华主动上书,请求出使白狄。
“阿姐…”齐侯有些愧疚地轻唤。“多谢。”
这是他第一回来褚言的府上,为了感谢自己的阿姐愿意献身于白狄来护住齐国百姓。
“用不着。我不是为你,是为了齐国。为了——我和褚言交到你手中的齐国。”她看向自己的弟弟,眼神却仿佛是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谁能想到,他们曾经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甚至将对方视作自己的生命?这一对姐弟终于在命运的捉弄和人心的难测下,渐行渐远。
连城昭华知道,自己这一去难有善果。褚言当日大败白狄,手上不知沾了多少白狄人的血,甚至俘虏了上一位白狄王,可想而知白狄对他定是恨之入骨。
如今褚言已经不在,白狄兵力强于齐国,便想找回当日丢掉的颜面,因此羞辱她方可一吐胸中恶气。
可对现在的连城昭华来说,死亡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用她一个人的命,换齐国许多人的命,不亏。可她总要让人知道,褚言的妻子不是谁都能欺辱的——即使他已经不在了。
白狄,夜晚,天幕中星子闪烁。
白狄人前来通传,让连城昭华前去见驾。她抱起一把古琴,随着卫士走进了白狄王的营帐。
白狄王的年纪已经不小,他是被褚言俘虏的上一任白狄王的儿子。白狄人茹毛饮血,都生得粗豪,坐在上首的白狄王也是满脸大胡子,未曾打理过。
这些白狄人都拿戏谑的目光打量着连城昭华,他们都在褚言手上吃过大亏,如今见齐国低头,他的夫人被迫来到白狄,心中都快意得很。
面对这么多虎视眈眈的目光,连城昭华却很是安然,似乎一点也不害怕。
白狄王看着她,开口道:“我听说褚言娶了一个貌如修罗的妻子,你是因为生得丑才戴上面具的?”
连城昭华回答:“是。”
“取下来让我瞧瞧。”白狄王满眼兴味。
连城昭华依言取下面具,苍白的脸现在人前,那道狰狞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