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欠了我的,记住了。”
祝绒再三强调恩情一事后,端起桌上的一碗药,递到周钰面前:“本想给你喂药的,你既醒了,便自己喝。”
周钰没有接过药碗,抿着唇在犹豫。
这女人如此不可理喻,药里会不会有问题?
祝绒看透了他的心思,有些不悦:“我要是想杀你,早就留你死在雪地里了。如今救了你回来,你就好好喝药,可别死在我这里,弄脏我的地盘。”
周钰垂眸,咬紧了牙关,仍不为所动。
“喝药!”
祝绒忽然大喝一声,周钰竟被唬得一颤,咬牙切齿地伸手摸索拿碗,一脸忍辱负重的模样,接过药后,狠心大口一喝。
“哎烫!”
在祝绒的提醒声响起同时,周钰被烫得舌头发麻,不仅喷了汤药出来,还呛得直咳嗽。
“你是不是傻?”祝绒连忙拿回药碗,在床边坐下,用手帕为他擦掉嘴边和滴在手上的汤药,看着他那狼狈模样,笑都憋不住了,“我是让你喝药,又不是要你服毒自尽,何必如此视死如归?”
周钰深呼吸一口气,脸上燃起燥热。
这到底是他的救命恩人,还是个女子,不能动手……
只要尽早伤愈,便能离开了,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祝姑娘,可有纸笔借我一用?”周钰冷静后问道。
“有,你要做什么?”
“练字,可平心,静气。”周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祝绒睨他一眼,眼睛都看不见了,还能练字?
不过她不做落井下石之事,便没有问出口戳他痛处,给t他拿了纸笔。
“你伤得不轻,最好躺着养养,不然还得疼很久。”祝绒轻声交代一句,离开房间,拿走两盏灯,去整理搬来的杂物。
周钰的耳边终于清净了,但突然的安静,让他生出瞬间的空落与心慌。
这次从地狱里走一趟,他已生出些畏惧来,畏惧无光,畏惧寂静,更畏惧的,是明明活着,却无能为力,救不了任何人,做不了任何事。
他捂着伤口,忍痛坐直,凭感官直觉和模糊的视线,在纸上写下几行字,随后摸索到窗边,吹响了口哨。
哨声不大不小,却极具穿透力,于夜里划破天际,召唤来了一只灰青色的信鸽。
鸽子落在窗格上,周钰将写好的密信装进它脚部的信筒,轻轻一擡手,信鸽便飞走了。
周钰并没有因此松一口气。
其实他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能看到这封密信。
或者被人看见后,是否有人愿意来寻他。
如今的他,一身污名,犹如地上烂泥,竟连一个小小的女子都斗不过。
但就算孤身一人,他也定要手刃那人,为无辜命丧战场的弟兄们报仇雪恨!
周钰一瘸一拐地走回床边,全然没有发现,那只鸽子在飞走后不久,便被人打了下来,一击即中。
黑夜中,一道黑影捡起掉落在地的鸽子,嘴角扬起一抹笑。
*
窄小的厅堂里,堆放满了今日从作坊搬回来的物件。
有衣物,有厨具,有许多日用品,还有不少书信,零散摆在满地尚未完成的花灯之间。
祝绒在爹娘的牌位前供了几炷香,转身看着身后之物,一颗心便一直坠落,永远落不在实处。
从今往后,她就是一个人了。
许许多多的物件,便再也用不上了。
可她舍不得扔掉,因为它们有爹爹阿娘的气息。
祝绒走到靠放在墙边的偌大作坊牌匾前,用袖子轻轻拂去上面沾到的灰尘,指尖拂过“祝”字的一笔一划,露出了微笑。
这几个字,是阿娘写的,再由爹爹刻出来的。
牌匾冰冷,却仿佛还残留着当时美好记忆的馀温,令祝绒舍不得放开手,于是她在墙边坐下,依靠着牌匾,双眼失神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爹爹,阿娘,无论如何,孩儿都会把属于我们的一切,再挣回来。”
困意席卷而来,祝绒阖上了眼。
她要想办法,将这牌匾重新挂在街头最显眼的店铺上。
可眼下,她好累好累,累到心中没有半点主意。
就这样,她一点点随着困倦,坠入了梦境当中。
梦中,爹爹提着她设计的皮影走马花灯,牵着阿娘的手,缓缓向她走来。
他们还是那般爱笑